这是一个家庭式犯罪团伙。张硕、被害的齐红丽,甚至齐母全都参与其中。
齐母是第一环,她戴着一张乡下老实女人的面具拐走孩子。乡里的孩子一向缺乏看管,大人总要干活赚生计,会走路的孩子就自己在家门口玩,一旦丢了,谁又会怀疑一个丧夫的可怜女人?
齐红丽是第二环,她家是个据点,拐回来的小孩一开始太小了不能带出去的时候就都住在那。
讽刺的是,她恶贯满盈的皮囊下还存着一颗少女的心,渴望着恋爱结婚,牵手接吻。这颗腐臭的粉红之心越来越鼓胀,终于有一天,她把孩子们塞进了原本租来放杂物的地下室,将这套索多玛之屋装饰一新。
地下室房东是个老头,给钱就拿,从不多管闲事,她觉得不会有问题。
但齐红丽习惯了寄生在乞儿们身上靠吮吸血泪生活的日子。她没有正经工作,出身不好,长相普通,这巨大都市里有千万个符合她理想的男人,却没一个会爱上她。
更不要提她身后还有一个等着吞血食肉的寄生物。
利用陈诺和赵锋来贷款套现是她三舅张硕新开发的生意。
都市里的人们那点不多的同情和耐心早被这些路边乞儿们耗尽了,孩子们每日乞讨带回来的三瓜俩枣已经不能满足寄居蟹日益大增的胃口。
孩子也好男人也罢,不论什么,只要足够软弱就可以成为目标。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螳螂背后还埋伏着一只黄雀。
张硕是第三环。他和两个侄子每天带着孩子去乞讨卖花,在孩子中间建立了一套等级和赏罚制度,每天收入最多的孩子能吃上肉,年纪大的孩子可以管教打骂年纪小的。这一套在乞讨集团间流传已久,粗暴又有效。
可谁也没想到齐红丽死了,账本丢了。还没等账本找回来又再次出了岔子,一个叫小鱼的孩子又被弄丢了。
张硕早没了昨晚刚被抓进来时的嚣张劲儿,像团破布一样摊在审讯室的椅子里。
唐小池站在审讯室门口猛灌了一大杯咖啡,扔掉纸杯子推门走进去,“啪”地把口供扔到桌子上,“看看吧,你那俩侄子都交代完了,你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就抓紧时间。”
张硕满脸的横肉下阴鸷难掩,他不伸手去拿那口供记录,满脸不在乎,“那俩孙子都说了?真是靠不住。”他冷笑一声,“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宛城县做这采生买卖的,光是在海城做的就不止我一个。我是命不好,叫我那个倒霉侄女儿祸害了。警官你给我算算,我要是给你们举报几个,我能少坐几年牢?”
唐小池吃惊地看着他,他竟然不结巴了。
汪旭站在审讯室另一面,难掩震惊,“许老师,他这话什么意思?意思是宛城县的人都干这个?”
“宛城县是咱们省出了名的乞讨之乡。前几年省内大规模治理了一次,集中遣返,结果超过八成的乞丐都是宛城县的。”叶潮生靠在墙边,隔着玻璃紧紧地盯着那边正在录口供的张硕,声音冰冷,“没想到这几年这些人改弦易辙,玩得更大了。”
汪旭倒抽一口冷气,“他们疯了吗?拐卖儿童,强迫乞讨,人身□□,他们不要命了吗?”
许月微微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有百分之百的利润,人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汪旭默然:“这句话都一百年了,竟然还不过时。”
叶潮生懒得听他们文绉绉,推门出去,进了隔壁审讯室。
唐小池见他进来,站起来要把椅子让给他,叶潮生摆摆手拒绝了,靠在墙边,盯着张硕,单刀直入:“光头是谁?谁告诉你陈诺是最后一个进现场的?”
张硕被他们问得一愣,呆了两秒,随即“嘿嘿”一笑,抬头看着叶潮生:“警官,我告诉你,算不算立功?”
“妈的问你话呢你还讲条件?”唐小池气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指着张硕的鼻子骂道,“你干的这畜生不如的事你还有脸谈条件?你还是人吗?”
叶潮生伸手狠狠拍了唐小池一把,硬是用臂力把他压回椅子里,侧目看着张硕,桃花眼里压着惊涛骇浪,“立功,取决于你说出来的有没有价值。有价值,不用我们警察说,庭审的时候你的律师也会向法官建议。”
唐小池心有不甘地看着叶潮生,叶潮生丢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张硕似乎在掂量叶潮生话里的真假,“行,你问光头是谁是吧?”他缓缓开口,咧嘴笑起来,“花禾区分局的黄局长你们认识吧,他也是我们宛城县人。”
叶潮生瞳孔猛地一缩,丢下一句“先暂停”,快步走出了审讯室。他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滑到廖永信的名字时他顿了一下,又继续向下滑动,最后停在了郑局长的名字上,按了下去。
“嘟嘟——”
电话里响起了的等待音。叶潮生拿着手机往没人的消防通道走去。十来分钟后,他捏着手机匆匆地走了出来。
半个小时后,郑局站在了审讯室的旁听室里。同时站在这里的还有廖副局长,何书记和徐政委。
审讯室里的张硕似乎察觉到了,讥讽道:“怎么,叫领导去了?”
叶潮生沉默着坐下,旁边的警察翻开笔录本子,拔掉笔帽,准备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