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秋欣站在一张机台后面,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窄带子。
&ldo;人的脑子真是大聪明了,什么都想得出来,列昂尼德&iddot;鲍里索维奇!&rdo;
电报局政委,瘦瘦的个子,红鼻头上戴着夹鼻眼镜,手指头上尽是墨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正站在报务室里的一个角上,站在堆满了轴带的桌子后面,神经质地扯自己的头发,好象在检查自己的头发是否牢靠地长在头皮上。
他不用看就知道是我来了,因此没有转过身子就说:&ldo;接不通萨拉托夫,科萨切夫斯基同志&rdo;他还从一大堆带子轴中挑出一轴,递给了我,&ldo;萨拉托夫搞什么鬼名堂!您自己看看吧……&rdo;
带子上打印着:
&ldo;通告。今天早晨七点整接到政府通告,我国和平代表团已于昨天,三月三日下午五点钟,同德国及其盟国签定了和平条约。代表团此刻正在返回彼得格勒的途中。和平条约的文本将在代表团回国后立即公布。和平条约的批准,即条约的最终确认,定为三月十七日由全俄工农兵苏维埃代表大会通过。这次大会是应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的决定而召开的,大会将于三月十二日在莫斯科开幕。
人民委员会苏维埃主席乌里扬诺夫(列宁)人民委员会&rdo;
透过我的肩头读完电文的阿尔秋欣满意地笑道:&ldo;感谢上帝吧!再坏的和平也比善意的争吵强多了……&rdo;
政委没有听他说话,在夹鼻眼镜的后面,两眼噙含着泪水。这位政委是中央执行委员会中反对接受德国人的最后通谍的八十五名委员的心腹。对他来说,这封电报是俄国革命覆灭的证据和对刚刚开始的世界革命的打击。地下工作的艰难岁月和对整个事业必定胜利的信念,这一切都化为泡影。正是有了这个信念他才没去国外去谋生,而去服苦役,坐单间牢房……
我理解他,但不同情他。我同情的仅仅是强者,我对弱者只是怜悯而已。当然,进攻比退却更能令人感到痛快。但是真正使部队得到锻炼的却是在退却的时候。无政府主义者相信反抗分子的棍棒,而列宁和他的战友们却要利用当前的喘息机会建立一支有纪律的武装部队。
&ldo;有手帕吗?&rdo;
&ldo;什么?&rdo;
他听明白之后,摘下眼镜,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擤了擤鼻涕。
&ldo;请原谅……激动了一点……&rdo;他略安静后,说道:&ldo;代表大会不会通过这个条约。&rdo;
&ldo;我想,能通过。我希望代表团的成员们能够脚踏实地,而不是想入非非。&rdo;
他冷笑了一声,尖酸地说:&ldo;至于你嘛,科萨切夫斯基,就不仅是脚踏了,而是四肢着地啦。&rdo;
&ldo;那就更稳妥了……萨拉托夫的情况怎么样?&rdo;
假若电报局的政委要骂街的话,他准会把我臭骂一通。然而,他已经是第四代知识分子了,因而他不骂人,只是提高了嗓门,抱怨地问道:&ldo;哎呀呀,你为什么还提这个萨拉托夫,科萨切夫斯基!房子起火了,而你……这会儿谁还需要那些黄金呢?要它有什么用?&rdo;
&ldo;黄金就是军队。&rdo;我说。
政委恶狠狠地揪自己的头发,他那又细又长的脖子上的青筋暴涨。坐在邻近机台旁的报务员正瞅着我们。
&ldo;你对革命军队很有信心吗,科萨切夫斯基?&rdo;
&ldo;什么时候能恢复同萨拉托夫的联系?&rdo;我问道。
政委叹了口气,推开他面前的那堆带子,有气无力地反问了一句:&ldo;什么时候能恢复联系吗?……让我们先到走廊里抽一会儿烟,在那儿我们接着谈……&rdo;
说老实话,实在没什么好谈的。电报局的政委是市里消息最灵通的人。他已经知道波克罗夫斯基将出任莫斯科市和省的人民委员会苏维埃主席,也知道彼得格勒已决定迁都莫斯科;政委还知道在自由市场上有多少牛肉,从西藏进口了鹿茸;也知道在叶卡德琳堡1如何执行国家对火柴的控制,在罗斯托夫打死了多少白匪军以及在克拉斯诺雅尔斯克从投机商人手里没收了多少黄金。但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同萨拉托夫的联系。依他看,只有高级人士或者电信总局的电报处处长奇奇金才能知道这件事。
【1叶卡德琳堡:斯维尔德洛夫斯基的旧称(1924年以前)。‐‐译者注。】
高级人士都在很远的地方,而奇奇金却近在眼前。
&ldo;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们就去找他。……&rdo;
我们一起前往。同这位政委相比,奇奇金较为冷静、温和和乐观。同德国人讲和使他高兴,他生就是个乐天派,看来,正是这个缘故,在一九一八年尽管吃着量少质差的饭食他也能发胖。
当然罗,奇奇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联系,但他相信,当我迫切需要时,通讯会恢复的。
&ldo;将全面恢复革命秩序,科萨切夫斯基同志。同萨拉托夫的联系,毫无疑问,也会恢复的。&rdo;
&ldo;什么时候?&rdo;
&ldo;很快。&rdo;
&ldo;一个月以后吗?一年以后吗?&rdo;
&ldo;今天。&rdo;
&ldo;几点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