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她母亲好像也不知道为什么。&rdo;
&ldo;有谁去过他们家了吗?&rdo;
&ldo;没说。&rdo;
&ldo;……难道……病好了?&rdo; 棒槌学堂&iddot;出品
&ldo;不像。整天一言不发,还把自己的头发铰了。母亲看不了那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哭得歇斯底里。&rdo;
大野稍稍点了点头,&ldo;已经病成那个样子了,好不了那么快。&rdo;
&ldo;就是……&rdo;
&ldo;今天晚上有人跟你约好上门咨询吗?&rdo;
&ldo;不会有人来的。我在录音电话里说了,今天不面谈。&rdo;雨点打在屋顶上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加叶子再次确认似地问:&ldo;……今晚?&rdo;
&ldo;对。不能再拖延了,你看他们多可怜哪。再说咱们也不能失掉让他们彼此看见真实的爱的最后的机会。&rdo;大野说着把加叶子拿过来的烛台端起来,向那个房子模型凑过去。
模型慢慢喷出灰烟,继而冒出火苗,火苗越冒越高,整个模型都燃烧起来了。
&ldo;把请愿书拿来!&rdo;大野命令道。
&ldo;拿多少?&rdo;
&ldo;跟上回一样就行。&rdo;
&ldo;两千人左右的……&rdo;加叶子从讲坛上那堆文件里拿了大约100张文件,那文件的标题是《为山贺甲太郎减刑签名请愿书》,每页文件有20个人签名。这些请愿书不是原件,而是复印件,9万4千人签名的原件已经被送到法院去了。这些复印件是签名运动的组织者们复印之后送给加叶子的。
大野拿起一张请愿书,扔进燃烧的模型里,请愿书燃烧起来,20个人的名字转眼消失在纸灰里,并随着纸灰飘向半空。大野接二连三地往火里扔请愿书,火越烧越大了。
加叶子也站在大野身旁往火里扔请愿书,看着那些签名,她的脸上露出仇恨的表情。
真的需要你们帮一把的时候,你们谁都不来……不!正是你们这些人,使我的香一郎变成那样,毁了他的一生不说,还逼迫着我们夫妇亲手杀死了我们可爱的孩子!亲手杀的呀!
加叶子盯着自己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手至今残留着用刀刺穿香一郎的胸膛时的感觉,从儿子的身上喷出的鲜血也似乎依然残留在手上。抓在手上的请愿书散落下去,盖住了那张全家福照片。
杀死香一郎不是大野一个人干的,而是他们夫妇一起下的手。
在加叶子看来,说拯救香一郎比说杀死他更确切,因为他们再也不忍心看着孩子痛苦下去了。殴打父母,点火烧房子,然后在地上打着滚挣扎,哭叫着&ldo;救救我!&rdo;孩子肯定是被妖魔附体了。像巫婆治他的哮喘病时那样,把附体的妖魔赶出去,救救孩子,是大野夫妇共同的愿望。
自己忍受了巨大的痛苦生出来的儿子,不管有多么大的罪过,做母亲的都愿意替他承担。在儿子还没有伤害别人之前,在儿子还没有背上罪犯的恶名之前,要把他送走,让他留下一个优等生的清白的名声。那是做母亲的能够给儿子的最后的爱了。在社会面前,作为香一郎的母亲,已经被逼到非那样做不可的地步。
大野的想法跟加叶子的想法几乎是完全吻合的,所以当香一郎大闹最后一场以后,夫妇二人站在七零八落的客厅里,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视线静静地碰在了一起。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已经不需要语言了。
&ldo;今晚?&rdo;加叶子用眼睛问大野,大野点了点头。
这时,香一郎嚷嚷着睡不着觉下楼来找吃的,一脚把碗橱踢翻了。加叶子把安眠药溶化在威士忌酒里让他喝了下去。
在法庭上,大野说他让加叶子和香一郎都喝了溶化有安眠药的威士忌,实际上他们夫妇是手拉手上楼,走进香一郎的卧室的。
香一郎卧室里的萤光灯亮着。站在裸着上身,下身穿着睡裤的儿子床前,夫妇二人沉默不语。刚刚过完18岁生日,睡梦中轻轻地打着鼾的儿子,一会儿感到是那么可爱,一会儿又感到是那么可怕,行为举止叫他们不敢相信那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神经已经脆弱到极点的加叶子,对这样犹豫下去也感到恐怖,求救似地看了大野一眼。
&ldo;脚……&rdo;大野说。
加叶子理解了大野的意思,转到香一郎脚边。大野则从口袋里掏出加叶子的睡袍带子,轻轻地缠住了香一郎的脖子。
&ldo;让我为他祈祷……&rdo;加叶子说。二人同时闭目为儿子祈祷起来。
但是,加叶子脑子里没有浮现出一句宗教祈祷类的语言。自从香一郎变得暴躁无常,殴打父母毁坏家具以来,她向所有的神和佛祈祷过,但没有任何作用。此刻,她就要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了,一切宗教信仰都从头脑里消失了,只知道一个劲儿地说:
&ldo;儿子……我爱你……我爱你呀……我是多么的爱你啊……&rdo;
&ldo;加叶子!&rdo;大野催促道。
加叶子点点头,双手按住了香一郎的双膝。触摸到儿子那肌肉发达的腿,加叶子感到害怕。很久没有摸过儿子的腿了……想起曾经被她抱在怀里的幼年时代的香一郎,看着眼前这自己再也不可能抱得起来的躯体,加叶子真的感到害怕――这真的是我的一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