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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真弓从少管所出来以后，回家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走了。现在跟暴走族时代她援救过的伙伴结婚生了孩子，并经营一家花店，开始了自食其力的生活。真弓每个星期都到医院去看望佐和子。

去年秋天以来，佐和子一直想让马见原看看外孙的照片，可他坚决不看。只要一提到女儿，他马上就会说&ldo;不可原谅&rdo;。但是，不可原谅的究竟是谁呢？马见原的心灵深处经常回响着这个他必须回答的问题……

……浮出水面的记忆重新沉入黑暗的水底，马见原捂着脸的手缓慢地向后梳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活动活动变得僵硬的脖子，抬起头来。

天花板上的烟油子，日积月累的灰尘，看上去就像水底厚厚的绿苔。沉入水底的记忆是绝对抹不掉的，只要有机会，还会浮到水面上来，掀起感情的波涛。

天亮了。初夏的雨一会儿下一会儿停，让人感到犹如身处秋日的黄昏。

在警察署的长椅上睡了一夜的马见原，上午看几份文件，午饭以后，为了核实一个犯罪嫌疑人的供词，打报告外出了。

马见原在新大久保车站下了电车，朝新宿方向走去。半路上经过商店街，找了两个旁证，又走进了一条可以称为红灯区的小胡同。因为在署里的长椅上睡了一夜，裤子上弄得全是褶子，衬衣也歪歪扭扭的，看上去是个邋邋遢遢的中年男人。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动作非常利索，走在路上，很轻松地就能超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走着走着，忽然觉出后边跟着个尾巴。他迅速拐进一条小路，收起塑料伞，藏在一座二层小楼的外挂楼梯底下，不慌不忙地掏出来一支烟。不一会儿，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慌慌张张地追过一个人来，发现小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愣住了。

&ldo;不是叫你给别人当尾巴去嘛，怎么还跟着我？&rdo;马见原从楼梯后边转出来，一边点烟一边问。

满脸疑惑的椎村从黑布伞下露出脸来看着马见原：&ldo;您已经发现我啦？&rdo;

&ldo;你以为我是顾头不顾腚的鸵鸟啊？&rdo;

&ldo;对不起！&rdo;椎村脸红了，低下头去。

&ldo;竟敢盯我的梢，谁的命令？&rdo;

&ldo;不是，我想跟您学。昨天晚上求了您半天您也不答应，我就想出了这个主意。我父亲对我说了，学侦查得像铁匠铺的徒弟学打铁那样，师傅是不会告诉你淬火时的水温的，要学会偷艺。&rdo;

马见原看了一眼椎村那还有些稚气的脸：&ldo;你知道铁匠铺的徒弟是怎么把手伸进水里试水温的吗？&rdo;说着手指一弹，火红的烟头准确地落在了椎村握着伞把儿的手指甲盖儿上。椎村尖叫了一声，伞掉在了地上。

&ldo;趁着你的手还没被烫掉，赶紧回去！&rdo;

&ldo;不，您带我去吧！&rdo;

马见原打开雨伞一转，雨水甩了椎村一身：&ldo;你在我这儿什么也学不到，没看见我整天看文件吗？&rdo;

&ldo;我不在乎。&rdo;　　棒槌学堂&iddot;出品

&ldo;真要想学，找别人去！。&rdo;说完转身就朝小路深处走。

椎村目送着马见原，见他在前方拐了弯，立刻追了上去。可是拐过去一看，不见马见原的影子，却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浓妆艳抹的女人，穿着又肥又大的黄色睡袍，嘴上叼着一支烟，正仰着头呆呆地看天。椎村忧郁了一下，上前问道：&ldo;刚才看见一个男的从这儿过去了吗？&rdo;

女人淫荡地笑着打量着椎村：&ldo;男的？男的从我面前过得去吗？&rdo;

&ldo;真的没从这儿过去吗？&rdo;椎村半信半疑地歪着头，看着女人身后古旧的小酒馆的入口。

&ldo;藏在我里边了，不信你摸摸。&rdo;女人抓住椎村的手伸进了她的睡袍里。椎村吓得大叫一声，夺路而逃。女人哈哈大笑。

马见原从女人身后闪出来，照着女人已经下垂的屁股拍了一巴掌。女人冲着马见原做了一个下流动作：&ldo;从后边看，别人都以为我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呢！还有的傻瓜把我当做偶像，怀里整天揣着我的照片……刚才那个毛头小伙子是你的新弟子？&rdo;

&ldo;我现在没有收弟子的积极性喽！&rdo;

&ldo;你小马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跟他正相反。还记得吧？你是使劲儿往我那里边伸手……有烟吗？来一根儿。&rdo;

马见原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递给女人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ldo;你这儿没有孩子吧？&rdo;

&ldo;小马负责的地方我还敢雇孩子？就算我黑社会的大哥叫我雇我也不会雇。现在的东京啊，要是在少年科当警察，一个月就得累死……我说小马，别操心了！&rdo;

&ldo;别操什么心了？&rdo;

&ldo;孩子们的活法儿跟我们可不一样，谁也强迫不了他们。大哥为这事儿可伤脑筋了。&rdo;女人深吸了一口烟，&ldo;孩子们最大的目的是要钱要东西，根本不讲义理人情，我看着可心痛了。孩子们只学会了一条：没钱就没人认你，没钱就找不到友情，都是从爸爸那里学来的……可是，比起家里的爸爸来，街上的爸爸又给钱，又和气，又会体贴人……&rdo;

马见原把手里的烟头弹到雨里，换了一个话题：&ldo;……见着油井了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