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都来了?”他问。
殷地修士并不回他,只是用眼阴森森地看着他,仿佛他身上有无尽罪恶,纵是一死也无法饶恕。
这眼神晋仇本是不在意的,但经过桑林之舞后,他只觉心跳得极快,些许小事都会激起恐慌。
低下头,他试着喘气,却毫无作用。
殷地修士眼中极为冰冷,他们走到晋仇身侧,催促道:“走,众人都在等你。”
晋仇的心还在跳,腿却动了起来,他向牢房外走出,一走出罩在牢房的阵法,总算是呼吸顺畅了些。
跟着殷地修士的步伐,他一点点向不周山脉走去。
不周山脉下的众人在看着叶周的惨象,他们无法说话。
韩羡鱼站在殷王身侧俯视着这一切。
晋仇走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从小抚养长大的韩羡鱼,脸上还是一片严肃,却与殷王为伍了。
而天下的修士如蚁般聚集着,个个战栗,偶有几个想抗争的,被法力压地抬不起头。
“羡鱼为何在此?”他问。
韩羡鱼默不作声,他并不看晋仇,仿若那是一片虚无。
“巫祝的心在何处?迎神碑上可是殷王的名。”他又问。
巫祝轻柔地回他:“心在天道,迎神碑上确还是殷王的名。”
她这话说完,在场有些人就哭了,他们本盼着仙人能救他们于水火,但现在看来,仙人连自己都救不了。
“王打算如何处置我?”晋仇再次发问,他不指望殷王能放了自己,只盼一切早些结束。
而在他问出这一句后,殷王只是道:“念。”
钟声响起,晋仇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的身体开始摇晃,恶心欲吐,神智渐渐消失。但他明白,这只是普通的乐,不是什么桑林之舞,更不是其他的,他现在的反应实属不对,却全是他自身的恐惧所致,原来千年过后他还会这般恐惧。
殷王看着晋仇的模样皱起了眉。
伴着钟声,韩羡鱼开口,他手中有卷,浮于空中,上
“晋崇修无道,以清修之法蒙骗众人,使修仙界千年如一日,不前不进,荒诞度日。而恐失位,杀贤才,害修士……亦不满,降局假死以致修仙界沦陷,生灵涂炭,野有饿殍,而其隐于后,设世人为傀儡,肆其死伤殆尽方出,称己救民于水火,己为天下唯一之圣人、神人、仙人。实则心思歹毒,不择手段……”
韩羡鱼的声音很古板,晋仇摇摇晃晃地听着,他无法反驳,因他的确做了上面所说之事,但殷王这般囚禁天下修士于晋地,未免残忍,无法收民心,哪怕说指出自己的全部错误,使修士仇恨自己,他殷王也无法从其中得到利益。
那谴责他的声音已渐渐结束,韩羡鱼合上卷,道:“吾所说皆为真,晋崇修无道,才造成今日之局面。”
“韩羡鱼身为崇修仙人之心腹,不愿与其同流合污,才站出承认一切。你们平日信仰崇修仙人,今日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殷王近侍问跪着的众人。
众人不肯说话,晋仇看着他们。
能活到现在的人,都是懂得保全自身的,这些人自小听着他的传说长大,心中对他究竟是如何想的,他很想知道。
但殷王在场,他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可哪怕是有殷王威胁,他也想知道有谁面对危险也能站在他一旁。
他并无资格要求众人喜欢自己,但他也是人,人都希望有人能无视磋磨维护自己。
他看了殷王一眼,他相信以前的殷王会这般,但现在的殷王不会了。
“晋崇修的确配不上仙人的称号,当唾其面!”人群中有声响传出,晋仇还未看到说话之人,就听到那个声音再一次欢呼,“我能动了!我能动了!骂晋崇修就能动!哈哈!”,他喜形于色地站起,抖抖手腕,跺跺腿,激地整片天地都吵闹了起来。
“指责崇修仙人就能动!现在能说话了,殷王给我们说话的资格一定是让我们说些他想听的。要是不说恐怕等下就不能说了。”惶恐又惊喜的窃窃私语声响着。
晋仇还是未发现第一个说话的人,但他现在看见更多能说话的人了。
“该死的晋崇修,他就活该被世人指责,看看他把修仙界管成了什么样!还不
“的确,从凡人修仙有多不容易,我起初是凡人,知道这个苦。那些生于大门派的肯定不懂,他们更不会懂,我那个有才华的小师弟是怎么莫名其妙就死的。现在想想,就是他们嫉妒我小师弟的才华,我小师弟又是从凡人修上来的,没有好家室,才被人欺辱。死了都没人在意。崇修仙人也不管,他只会维护大门派,唔,不公啊,实属不公!”
“我是在大门派出生的,我们门派千年前出过精才艳艳的人,爱好钻研各种修仙之法,结果不知触碰了谁的利益,突然得了怪病,不日便死了,真是可惜。你也不要将师弟的死怪于大门派那些嫉妒他的人,说不定害死他的还是晋崇修。”
“的确都像是晋崇修动的手,他自己天分不好,又想维持自己天下第一的形象,当然要把可能存在的威胁扼杀在摇篮中。”
殷王听着这些话,眉皱得更紧了。他从不认为晋仇没有天分,身为晋侯之子,晋仇从小接触到的修仙之法便极多,他全能看懂,除却天象上的劣势,其他可算全能,只是太过沉浸于修仙自身,不思提升法力,才在早些年进步得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