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羿陵闻言一笑,“我也是,走吧,上去休息。”
他们住的是一间大房,屋子东西两头放了两张架子床,推开南窗望去,正是荻溪。李羿陵点亮烛火,窗纸上映出他们的影子,二人假装卸了武器,盥洗更衣,然后躺在床上,吹熄了蜡烛。不多时,房内传出了一阵阵鼾声。
方渡寒睡觉不打鼾,此刻学的倒挺像,李羿陵在对面床上握着佩剑,紧张之余又被他逗得想笑。
方渡寒学着鼾声,鹰眸一刻不停地在房间中扫视观察,黑色油纸伞撑在地上,晾着伞面水珠,那水珠将木质地板晕湿,方渡寒刚要移开目光,便被那水中的痕迹所吸引,他起身定睛一看,木地板上刻着浅浅的水纹,仿佛是一朵小浪花,隐蔽地藏在墙角。
李羿陵也起身顺他眼光看去,只觉得熟悉,继而大惊。
那朵浪花水纹,与杭州城不羡仙青楼中的水纹,何其相似!
方渡寒看到他神情,投来疑惑的目光,李羿陵正要张口,便瞥见门旁出现了持刀的人影,两人迅速卧在床上,方渡寒在被中将已经出鞘的寒龙刀紧紧攥入手心。
先派过来的是两个杀手,他们缓缓推门而入,听得两人睡熟,便分头持刀向床上挥去
那刀还未落下,杀手便感觉自己的腰腹霍开了一个大洞,他惨叫一声,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之景,棉絮纷飞,方渡寒使刀何等狠戾,似迅雷烈风,径直劈开被褥直捣其侧腰,跳将出来,再一横手,抹了其脖颈儿。
刺杀李羿陵的杀手听得身后变故,刚欲回头,前胸便被李羿陵长剑捅了个窟窿。
一声惊雷炸裂天穹,门外的杀手听到异动,纷纷冲进来,方渡寒一声冷笑,以神抶电击之势出手,刀似游龙遁地,重重劈向那些白衣杀手。
一时间,房内弥漫起浓浓的血腥之气,白衣杀手只觉不妙,夺窗而逃,李羿陵跃身而起,击电奔星般追将上去,他身姿极其轻巧,同尘剑锋编织出一张张利网,划破那几人的前胸后背,血染荻溪。
其中一人受了肩伤,意欲逃走,被从窗中飞出的方渡寒劫了个正着,寒龙刀横在他肩头,李羿陵持剑走过来,“你们是什么人?”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那人毫无惧色。
李羿陵将剑插|入他的小腿,白衣人撕心裂肺地嚎叫一声,突然没了声息,两人还不及反应,几枚毒镖便携雨而至,李羿陵腾空跳起,挥剑斩落两人身旁的毒镖,方渡寒迅速从袖中掏出一枚飞刀,向身后一掷,客栈接待他们的那位老者应声倒地。
周遭恢复了阒静,白衣人的尸体横满了溪畔,李羿陵收剑入鞘,笑道:“侯爷原来也使暗器。”
方渡寒无奈笑道:“怎么还想着这个,还不快走?”
第38章红梅烙花
两人回了房中取了包裹,来到楼下院中的马厩,木门之上挂了一把铁锁,方渡寒挥刀将其劈碎,进到马厩之中,见两匹马还在,微微放下了心,只是那店伙计已经不知去向。
李羿陵前去牵马,觉得脚下土壤十分松动,沙土中还埋着一些硬邦邦的东西,他拿起剑向下一拨。一根白骨露了出来,闪电之下,那胫骨白得晃眼。
方渡寒虚踏两下马厩中间的土地,感受到地中空虚,用力将寒龙刀向下插|入,狠狠将布幕划开,“哗啦”一声,那空地竟向下塌陷,露出一个大洞,两人向里一瞧,全是皑皑白骨,一个个狰狞的骷髅头令人胆颤心惊。
李羿陵看着,胃中一阵翻江倒海,方渡寒遮住他眼眸,“别看了,快走吧。”
这段险恶的经历让人脊背发凉,他们一路默然无语,直到纵马回到山峰之上,方渡寒向下鸟瞰那鬼魅般凄冷的村镇,问道:“我们现在往何处去?”
李羿陵沉吟片刻,“忆南,客栈墙角里的浪花水纹,我曾在不羡仙见过,这青楼一定大有文章,我们得再去探一探。”
方渡寒见他浑身湿透,漆黑夜色中更显得面容苍白,精致挺直的鼻尖被冰雨激得微微泛红,不禁心疼,将自己的氅衣脱下,替李羿陵披好。
“若累了便找个山洞休息一下吧。”
“回不羡仙自有温香软玉在怀,正好驱一驱湿冷寒气。”李羿陵笑着打趣,虽然以身犯险,却不虚此行,蛛丝马迹隐隐浮现,他此刻还想再继续挖下去。
方渡寒只道李羿陵坐高堂上,未尝见识过江湖险恶。不免有些担忧,即使他二人手段心机都是一流,但势单力薄,恐怕也抵不过操控这团黑雾的幕后之手。
罢了,在他身旁一刻,便护得他一刻。
两人纵马奔至杭州,已值寅时。前厅茶馆早歇,门口小倌将他二人引进后院,朱阁牙樯,青楼梦好,死寂无人的街道与酒池肉林的楚馆仅一墙之隔,却近乎两个世界。
上一次来是下午,没什么客人,也没见着几个姑娘,但此刻后院中却是满目南园粉蝶,倡条冶叶。杭州城中的富家公子金迷纸醉,欢呼大笑声不绝于耳。李羿陵回想起百里之外草率被埋的未寒尸骨,觉得无比讽刺。
老鸨正站在回廊之处,见到他二人,热情迎了上来:“哎呦!我就知道您二位还会来玩的!怎么样,咱这儿是个好地方吧!”
“自然。”李羿陵笑道,“妈妈这儿的生意可真好啊,寅时还这样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