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岑穆所言,孟醒也没算到今日此时,而人在江湖,多的是这样的意外,就像沈家灭门一事,他没猜到,孟醒同样猝不及防。
不能再依赖孟醒了。孟醒也只是凡人,他也不是算无遗策。
沈重暄定了定神,转眼看向岑穆,岑穆更觉得沈兄今日眼神越发和蔼可亲:“怎么?知道为兄的好了?”
沈重暄当即掏心掏肺道:“是,我初入江湖,背负家门血仇,一路走来,多是仰仗师父,而我自己很多事都不明白,若非得遇岑兄,今日师父有难,我却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幸亏遇上了岑兄,有岑兄在旁出谋划策,我心中大定,因此心怀感激,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
岑穆被他感动得泪眼汪汪,解释道:“贤弟莫忧,其实为兄让在此处落脚还有一个原因,为兄半月前来到问停山,途径此处,与一对结拜的姐弟有过一面之缘,又助他们躲过家中搜查,因此有恩于他们,可向他们求助。听他们说要等试剑会结束,再去寻寒水煞帮忙,想必现在还在客栈里。”
“向寒水煞求助?”
岑穆叹了口气,小声道:“那公子,姓宋。”
沈重暄恍然大悟。
问川人烟稀少,外来人更是少,若非这会儿赶上了试剑会,这间客栈恐怕压根不会有人来。
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宁可住在邻近的阳川乡下,也不愿来问川歇脚。
三人一道进去,也没个小二来问,天气渐热,店里安静诡异,仿佛只有四处飞着的苍蝇蚊虫还算活物,吵得人心烦。
岑穆家境贫寒,尚不觉得,沈重暄修养好,也不在面上表现出来,冯恨晚蒙头大睡,死到临头都不会知道,因此都不多说,安安静静等着老板来问。
等了大约一炷香,才有人嬉笑着出来招呼:“哎呀,不好意思,老板外出了,托我和姐姐帮忙看一下店,却不想还真有人会来,照顾不周,还请别见怪。”
岑穆见了那从楼上探出的头,欢喜道:“宋兄,是我!”
沈重暄一直没肯坐,这时见到那一身宝蓝衣衫,亮眼得很的公子哥,才下意识把手按在桌上,摸到一手的油腻,连忙搓搓手指,彬彬有礼地一点头。
那人一见岑穆,当即从楼上蹦下来,后边传来一女子吃吃笑声:“你且慢些,小心着腿脚。”
“姐姐快别说我了,你看!”公子哥扑过来一把搂住岑穆脖颈,哥俩好地亲热半天,“岑哥哥怎么有时间来这里!不是说山上试剑会打得精彩,怎么还下山来了?”
“是想找你帮忙,”岑穆把沈重暄拉来身边,皱眉叹道,“这是我新认识的兄弟,姓沈,说出来可别吓着你,这是酩酊剑的高足!”
公子哥一脸惊叹,满嘴“哇哦”停不住地打量沈重暄:“少侠器宇轩昂,气势不凡啊!”
“唉,这是宋兄,性子最是爽快,楼上那位姑娘是他姐姐,你们先认识一下,我喝口茶再给宋兄娓娓道来。”
沈重暄看他这架势恐怕是要说上个三天三夜,当即抢言道:“在下阳川沈重暄,岑兄身后这位是摘花客冯前辈,这回是想请二位顾看他二人,不知二位可否方便?”
公子哥虽和岑穆亲热时看着像个草莽无赖,可当真和沈重暄对着,又不愧他那身宝蓝锦衫,礼数周全:“沈兄客气了。在下宋登云。这是我结拜的姐姐,叫她阿珏即可。”
阿珏还在下楼,听他提起自己,笑容柔和地福一福身:“酩酊剑美名远扬,却还不曾亲眼见他风采。今日得见少侠,竟似当真与酩酊剑交盏一番了。”
沈重暄一听“宋登云”三字便已猜到这人来历,当时在观棠楼,封琼就曾提起,宋家九公子宋登云。再看那阿珏红衣一袭,身姿袅娜,明艳却不逼人,笑意清和婉约,若不开口,竟一点也不让人察觉存在,可见其武功高深,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况且红衣自从封家势大,若非武功无双,少有人行走江湖敢着红衣。
“姑娘过誉了,家师风姿,沈某难及他十之一二。”
岑穆喝完了茶,忙不甘落后地插话进来:“嘿,这件事,就是那梨花砚封琳!唉,我们都错看他了!”
刚走到宋登云身边的阿珏闻言一怔,宋登云连忙把她一护,笑问:“哦?他怎么欺负岑兄了?我去找他论个黑白。”
他动作不大,奈何沈重暄注意力一直在阿珏身上,因此宋登云一动,沈重暄便把他这番用意猜了个干净,突然开口道:“宋九公子已有婚约了罢?”
宋登云身形一晃,笑容不减:“沈兄这是何意?”
“方才没记起来,这时才想通了”沈重暄笑容比他更盛,“果然是九公子。”
“什么九公子?”
沈重暄也不急,缓缓道:“胡乱揣测而已。”
宋登云毕竟还是个少年,忽然被人这样拆穿,脸色极不好看,还是阿珏上前半步,柔声道:“少侠好生聪明,那么,究竟是有何事需要我二人相助呢?”
“九公子的婚约”沈重暄顿了顿,“是同封家嫡小姐,封珏。”
阿珏再一福身,笑意轻轻:“是我。”
“在下无意为难您二位。”沈重暄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实在不算磊落,但若不如此,只恐封琳还得步步逼近。
封琼曾在观棠楼说,封家大小姐封珏在家时对封琳多有照拂,因此封琳才会时至今日也还效忠封家,若说还有谁人能劝住封琳,便只有封珏有这可能。封琳武功远胜过他,若执意要抓他,恐怕他躲不过三日,而孟醒现今下落不明,沈重暄实在不愿自己成为封琳拿来威胁孟醒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