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在这一串提示音里,目睹瞿燕庭退出界面、锁屏、把手机装兜里,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和接电话前的迟钝模样判若两人。
瞿燕庭拿上雨伞,要下车去拍摄区域转一圈。
车门打开,一股湿冷的寒风灌入车厢。陆文缩缩脖子,抽紧卫衣帽子的绳,把绳尾的小金属帽叼嘴里。
窗外,瞿燕庭撑伞走过,伞沿儿被雨水打得发颤,时不时掀起一角。
孙小剑关上门:“我的妈,冻死我了!”
陆文咬着金属帽,屁股在座位上蹭了蹭。莫名的,他想下车去看看。可他既不是导演,又不是摄影,现在有什么理由下去?
雨幕倾落,他瞧不见瞿燕庭的影子了。
玻璃窗蒙上一层雾,陆文抽张纸巾擦掉,很快又漫上一层,渐渐的,潮湿的纸团丢满了半张桌子。
最后一次,他用手掌擦去雾气,清晰片刻的视野中,瞿燕庭从不远处回来了。
陆文喊:“鹏哥,再来杯咖啡!”
李大鹏应声:“马上给你泡!”
陆文伏在桌上,假装一直读剧本。
瞿燕庭上来,返回小卡座。外套微微潮湿,穿着更冷,他先解开脱下。剩一半的咖啡已经凉了,他没碰,手臂交叠抱在前胸。
李大鹏端来新泡好的,热乎乎的一杯,放在陆文的手边。
陆文说:“鹏哥,我背台词嗓子疼,想喝胖大海。”
“……”李大鹏也快喊他祖宗了。
等屏扇又拉起来,陆文将杯子往前推:“瞿老师,不嫌弃的话,你喝了吧。”
瞿燕庭伸手去端。陆文的手还未收回,指肚贴在杯身,觉得烫,指尖不小心触到瞿燕庭的手指,冰一样的冷。
他看瞿燕庭只穿着单薄的衬衫,问:“借你件衣服穿?”
来重庆没带多少厚衣服,但瞿燕庭想说“没关系”,这种天气很糟蹋衣服,他不想欠人情。
可陆文已经去床边拿了,拿来了那件白皮显白、麦皮显黑、黑皮变乌鸡的烟紫色毛衣。他猜到瞿燕庭介意什么,所以故意拿这件。
然后他故意道:“借衣服是其次,我主要想看看白的人穿什么效果。”
瞿燕庭穿上,套在衬衫外。大了些,肩线落在手臂种疫苗的位置,袖管蔓延到虎口,只露出十根修长的手指。
衣色和肤色相称,显得格外温柔。
人家穿了,陆文却收回视线,低头埋进剧本。
瞿燕庭也拿出纸笔,在拍摄区域踩了盘,他要重新设计分镜。导演系毕业近十年,这是十年间他第一次名正言顺地画分镜。
下笔之际,瞿燕庭对着空白的纸张凝神。陆文悄悄抬眸,盯着对面的笔尖,担心瞿燕庭转行已久,生疏了。
陡地,瞿燕庭落笔打格,标镜号、景别、摄法、主要内容,安排每个镜头的秒数。他颔首伏案,一笔不停地填满整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