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拆朝她走近了一步,抽出汗巾子,擦去额上的汗水。听见白露说,“大姑娘这几日显见的心情很好啊。”
可不是,在前头领着芙蕖,脚下生风的走了。孟玉拆抬眼看见,道:“快些回去,喝碗瓜汁凉快凉快。”
刚进院子却见赵楚铮站在小甬道边,似乎正看着这边。他今日装扮与往日全然不同,脱了那身灰扑扑的小厮衣裳,换了一身圆领的箭袖,宝带轻裘,黑靴裹腿。
艳阳底下,他比阳光炫目,这身装扮,终不坠皇子的威风了。孟玉拆猜测,他大概已经见过了皇上,只差挑个好日子便昭告天下,那时他便不输宫里正经的几位皇子。
再无人敢任意轻贱,沈瑕也不会再对他动手。这样想着,分明该轻松的心情,反而愈添了一丝沉重。
他站在暖风轻抚之处,朝着她笑的炫目,白露见了鬼一般。虽她意外在府里老人嘴里听说赵楚铮身份不一般,当时姑娘还严厉告诫她不准往外说。
哪里得想,那人摇身一变,俊俏的比之府里的大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孟玉拆挥挥手,叫白露站远了些,环佩轻摇,莲步慢移,在他跟前站定,“今儿在府里来可是有事?”
“国公爷意外找到我,叫我能与亲父相认,现下几日自然借住他府上。”语气轻缓,那眼睛里却是掩不住的讥讽。
孟玉拆认真的瞅他几眼,终究没忍住,“照这样的说辞,他便于你有大恩,往后客气些罢。”
他那一副不将人放在眼里的态度,孟玉拆真怕他跟舅舅对上。在府上过的不好,大舅舅难辞其咎,只是如今赵楚铮根基不稳,少得罪人总有好处。
他冷笑,“我倒礼遇他,他敢受吗?”将他带回府不闻不问,养的比个猫儿狗儿还不如,还敢叫他感恩戴德?
孟玉拆无奈,他却又笑道:“我知你为我好,怕我树敌,我自然听你的。见到他客气就是了。”
赵楚铮越过孟玉拆,朝院子一角瞟了一眼,一点浅白的裙摆逶迤在绿草地上,格外显眼。他嘴角的笑意愈深,微微弯腰。
孟玉拆没反应过来,腮边的头发被他抚到耳后,对上他温柔的笑眼,窘迫道:“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赵楚铮歪头,眉眼灿烂,“我叫你动手动脚回来可好?”
“走开,没个正行的。”
赵楚铮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笑容渐沉,轻声道:“玉儿,今日不同往日,你的事一定要叫我第一个知晓。如今,只有我会不顾一切向着你。”
孟玉拆虽觉的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但又被他表了白,也没心思去想其他。
赵楚铮嘴角含笑,看着她带丫头进了园门子,眼神阴郁的盯着一个方向,冷哼了一声。
“赵楚铮!你站住。”
走出没两步,意料之中的呵斥,沈清兰几步走到他面前。满脸阴沉,仿佛有人挖了她祖坟一般,他食指弹了弹耳朵,淡声道:“大小姐有事?”
那股冷淡扑面而来,眼里的漫不经心,好似她是无关紧要的人。沈清兰瞳孔一缩,心都颤抖起来,有些憋屈的抿唇,“是我帮你的。”
咬牙切齿,语调愤恨的模样。他微笑,“不知大小姐帮了我什么,这我倒不知。”
沈清兰攥住手,眼眶有些红,“你忘了?我叫你去我大哥哥身边,后来又叫你出门去。济远寺的大师也是我帮你结识的。”
那又怎么样,这些事情于他被认回去也没有必要的联系。赵楚铮懒怠跟沈清兰周旋,又怕她将气撒在孟玉拆身上,叫那人受委屈。
啧了一声,狭长的凤眼微眯,声音低哑,“那大小姐想如何?”
那意思不言而喻,不就是挟恩求报,他见的多了。我想嫁给你,我能帮助你登上皇位!心里的话自然不能拿在明面上来说。
沈清兰深吸口气,也冷静下来,微笑道:“我瞧你跟表妹很熟?”
“哦。”
沈清兰等着下文,半晌抬头瞧去,却见他什么表示都没有。她努力抑制住颤抖,“表妹父母双亡,借住在我家,你认识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清兰没话找话,想跟他多些交流,偏偏对方不咸不淡,完全没有方才跟孟玉拆相谈甚欢的融洽。
一直到赵楚铮离开,沈清兰却还没弄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在他那样落魄的时候,她悉心照料保护他。如今他却把心思放在旁人身上比她的多。
要说沈清兰有多喜欢赵楚铮完全不见得,若不是重生回来见过他风光的未来,前世她都不知晓府里有这么个人。
她只是在他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自认那人一定尽在掌握,却发现事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心里落差太大,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正午的太阳浓烈,沈清兰却仿佛处身冰窖一般寒冷。芙蕖瞥见姑娘狠厉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颤,深深低下头。
听见喃喃的声音,“来日方长,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三夫人从佛堂出来的时候,顺天府正口耳相传一出大风波。说是十三年前如今的永嘉帝南巡,在那边遇见一女子,惊为天人,两人情愫暗生,在一起几个月。
皇帝龙撵回京之时本想迎那女子进京,偏偏佳人仿佛惊鸿一现,消失的无影无踪。当今圣上满怀失落,寻找数月无果,失意回京。
本以为今生无缘再见,却不想安国公前些日子南下办公,遇见一人。因缘际会,发觉他是今上失落民间的皇子,当即便带人回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