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曹月澜还按季度给疗养院打钱,但没多久,就完全不管了。
后来这家疗养院也不知怎么,辗转联系到段斯野。
院方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的是,段斯野得知情况后,不仅没有推卸责任,为老人结清欠款后,还给老人换了家条件最好的疗养院。
不止如此,段斯野几乎每半年就会来疗养院一次,一方面是交钱,一方面是看看老爷子有没有被虐待。
毕竟是挺严重的老年痴呆,丧失自理能力大小便失禁,就算再好的疗养院,也难保拿着低工资的护工不耐烦。
但最多,段斯野也只做到这里。
也从来都是在玻璃窗外远远看上一眼,看着狼狈的曹老爷子毫无自尊地苟且活着,却未曾有过真正的沟通。
究其根本,曹老爷子和段斯野几乎没有祖孙情谊。
段斯野印象中最深刻的两次交流,一次是六岁时,曹穗然带着他回娘家吃饭,饭桌上坐在主位的曹老爷子面容冷肃,问他的“斯野”是哪两个字。
后来就是他十几岁时,把曹月澜的那包旧衣服,扔到曹家别墅门口放了把目中无人的火。
曹老爷子气得喊了两声逆子,被火光呛得直咳,被保姆扶了回去。
那会儿曹家上下都没想过,未来的某天,曹家会闹到家破人离的后果,当年在商界叱咤风云的曹老爷子,最终也落得狼狈收场。
子嗣们大难临头各自飞。
唯一赡养他的,反倒是这个最不亲厚的外孙。
或因如此,曹月澜才有了一丝希望,觉得段斯野似乎还挺有人情味,说不定能帮帮自己。
可事实证明,段斯野并没有。
对曹老爷子的义务,也只是看在曹穗然的面子。
这个阴云蔽日的上午,段斯野照例在病房外看了眼曹老爷子,随后又和医生简短地聊了几句,了解到具体情况后,就动身离开。
不想天公不作美。
段斯野车刚开下山车,雨势忽然大了起来,瓢泼大雨似将整个城市湮灭,前行的道路也变得混沌不清。
手机在外套兜里震了震。
段斯野眸色微顿,从车窗外烟雨蒙蒙的光景中收回视线,看到屏幕上挂着时柚的微信。
吃个柚子:【才睡醒,刚看到你消息】
段斯野眉心微蹙。
有短促的烦躁淌过心间,但又转瞬变成一种让人抗拒不了的期艾。
或许是今天这场雨格外仗势欺人,让他心情低迷,又或者是来见曹老爷子这件事,让他想起很多不愿想起的曾经。
段斯野低眸,指尖在屏幕上踟蹰了会儿。
鬼使神差地,想和她见一面。
哪怕只是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那团糟乱的心情,似乎也能稍微平静一点。
回过神时,那句话便已经莫名其妙地发了出去——【下雨了,没带伞,你来接我】
发完,那边沉寂半晌。
段斯野敛着长眸,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