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现在一刀刺过去,恩佐绝对反应不及。
可他还是把后背留给了自己。
朱利亚诺凑近他,轻轻摇晃他的肩膀。恩佐没有回应,呼吸规律而平稳,已是睡着了。
&ldo;至少……脱掉衣服吧!&rdo;
朱利亚诺胡乱将乱七八糟的衣裤从恩佐身上扒下来,扔到地上,又脱掉自己的。他拉起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从背后抱住恩佐,轻轻蹭了蹭。
这还是头一遭,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入眠。不需要更多言语了。他明白恩佐的心意。
他也很快进入梦乡,带着泪水和笑意。
第60章出海
&ldo;升帆!起锚!&rdo;
随着一声响亮的吆喝,押运流放犯人的船只&ldo;升月&rdo;号升起副帆,甲板上的水手合力转动绞盘,船锚&ldo;哗啦&rdo;一声出水。&ldo;升月&rdo;号是一艘军舰,水手们身穿水兵制服,在船舷站成一排,向码头上送别的亲朋好友敬礼。
这些水手中有两人不同寻常。他们虽然同样身着制服,气质却怎么看都不像军人。他们既不参与甲板上的工作,也不去道别,而是远离人群,冷静地观察着一切。监督水手的大副不但不斥责他们&ldo;偷懒&rdo;,相反,他与两人说话时神态毕恭毕敬,好像他们是自己的上级一般。
这两人就是恩佐和朱利亚诺。依靠苏维塔将军的斡旋,两人得到许可,作为苏维塔派遣的专员登上&ldo;升月&rdo;号,负责押送和审讯犯人。两人虽然没有军衔,但由于是苏维塔的&ldo;亲信&rdo;,所以船员们客气得很,直把他们当作身份特殊的贵客。
船只缓缓离港。这时,岸上突然传来一声呐喊:&ldo;等一下!等等我!我要上船!&rdo;
一名褐色头发的年轻人奋力拨开人群。他背着一把剑和一只鼓鼓囊囊的行李包,不得不一面向被他撞到的人道歉,一面挤到岸边,好几个人差点被他推进水里。&ldo;升月&rdo;号离岸已有好几尺,年轻人&ldo;哇&rdo;的大叫一声,高高跃起,扑向军舰。众人都以为他一定会跌进水里,孰料他的跳跃力那么好,竟然抓住了船舷上垂下的绳索。岸上爆出一阵惊叹声,甚至有些不明所以的人鼓起了掌。
&ldo;让我上船!我要上船!&rdo;年轻人吊在绳索上,可怜兮兮地喊道。
水手们大有把他踢回海里的架势。&ldo;有个可疑的人攀住绳索了!&rdo;&ldo;快割断绳索!&rdo;&ldo;把他扔进海里!&rdo;
&ldo;住手啊!我、我是苏维塔将军派遣的专员!我有特别任务!快让我上船!&rdo;
听到&ldo;苏维塔&rdo;将军的名号,水手们一齐望向船上的另外两名&ldo;专员&rdo;。大副恰好陪同两人一起过来查看喧哗的原因,便问道:&ldo;两位认识下面那个人吗?&rdo;
朱利亚诺扶着船舷木板,向下一望,叹了口气:&ldo;认识……请把他拉上来吧。&rdo;
几分钟后,安托万在水手的帮助下狼狈地爬上甲板。船上不像陆地那般总是平稳,而是随着波涛一起一伏,缺乏经验的人刚上船时常会觉得天旋地转。安托万也是如此。他根本站不稳,干脆一屁股坐下,气喘吁吁,浑身是汗,明明没有落水,却像溺水被救的人一样脸色发白。
&ldo;你来干什么?!&rdo;朱利亚诺惊讶地问,&ldo;你知不知道这是军舰,不是什么可以先上后补票的客船?私闯军舰是要治罪的!&rdo;
&ldo;废话……我……又不是白痴……&rdo;安托万气若游丝,&ldo;我有苏维塔将军亲自签发的手令,任命我担任专员,跟随&lso;升月&rso;号启程……&rdo;他吃力地打开行李包,在里面翻找,&ldo;手令……手令哪儿去了?&rdo;
&ldo;苏维塔派你来干什么?&rdo;
&ldo;不是他&lso;派&rso;我来,而是我&lso;求&rso;他的。&rdo;他没好气地瞪了朱利亚诺一眼,仿佛后者不明白他的苦心,&ldo;自从听说你们要跟船去那什么囚犯岛,我就很……很不放心。雷希也说担心你们。狄奥多拉女士和康斯坦齐娅小姐都为你们担忧,所以我只好临危受命,来保护你们啰!&rdo;
他将包里的东西一样样取出:一堆衣物、一块磨刀石、一个脏兮兮的钱包、一块包在油纸里看上去已经发霉的面包(安托万红着脸把它扔进海里)、一柄用黑布包裹的断剑。
&ldo;保护我们?&rdo;朱利亚诺哭笑不得,恩佐剑术卓绝,他自己也不差,何况还有一船训练有素的水兵,哪里需要保护!
安托万却骄傲地点点头:&ldo;当然!你们两个太让人放心不下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惹麻烦。我不保护你们怎么行!&rdo;
恩佐在他身边蹲下,捡起那病断剑:&ldo;这不是雷希的&lso;霜之诗&rso;吗?怎么会在你手里?&rdo;
&ldo;是雷希送我的!他说反正也没用了,干脆给我。这可是个宝贝!雷希说假如有一天我穷困潦倒、走投无路,就卖了这把剑,虽然是断剑,但值不少钱呢!&rdo;安托万夺回他的宝贝,珍而重之地放回包里。
&ldo;哎,找到了!&rdo;他惊呼一声,从行李包最深处抽出一封信。信被压得皱巴巴的,还沾着可疑的污渍,不过火漆封印依旧完好。&ldo;苏维塔将军说,把信拿给船长看就行了。&rdo;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ldo;我这就去拜见船长。&rdo;刚走了两步,他突然脸色大变,捂着肚子,痛苦地弓起身体。
朱利亚诺关切地扶住他:&ldo;你怎么了?!&rdo;
&ldo;我……晕……船……&rdo;
说罢,安托万冲向船舷,对着大海,默默吐了起来。
朱利亚诺好心地在安托万的床边放了个木桶,这样他随时都可以抱着桶尽情呕吐。安托万已经把昨天的饭都吐出来了,胃里空空如也,现在正在一个劲儿地呕酸水。船上的医生过来看过一次,但按照他的说法‐‐&ldo;晕船与否是天生的,他没救啦!&rdo;‐‐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救治办法,&ldo;升月&rdo;号也不可能专门为了一个人返航,所以安托万只能凭自身的毅力熬过去。
(&ldo;等他熬过去,就会发现一片崭新的天地!&rdo;医生乐观地鼓励道。&ldo;如果他没熬过去呢?&rdo;朱利亚诺问。&ldo;死于脱水。&rdo;医生回答。)
现在,安托万像只受伤的仓鼠,难过地蜷成一团,只剩毛茸茸的脑袋露在外面。朱利亚诺心情复杂地帮他掖好被角:&ldo;你去阿刻敦的时候不也是乘船吗?那时候你怎么捱过去的?&rdo;
&ldo;别提了……就像去地狱走了一遭……&rdo;安托万看起来又要吐了。于是朱利亚诺识趣地结束了乘船话题。
&ldo;那你睡一觉吧,睡着就不晕了。记得多喝水。&rdo;医生在安托万的饮水里加了安眠药,如果他这一路都能安稳睡过去,那倒也好。安托万弱弱应了一声,啜泣着合上眼睛。朱利亚诺拍拍他的后背,熄灭炼金术灯,蹑手蹑脚走出舱室。船长为三位贵客特意腾出一个单间,这样他们就不用和水兵们一起睡通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