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宛宛一怔,迟疑地点了点头。
“哎哟,谢大哥总算是盼到女儿过来了,”男人嘴里的人仿佛跟她不在一个时空,“他化疗前说自己女儿有出息,考上国外的学校,努力要活到过年再看你一眼。”
睁眼说大话。
谢宛宛勉强地搭了话:“是嘛”
他怀里的女人收拾好了情绪,拉了拉身上的红毛衣,走到床柜,给她递过来一只苹果,有意无意地劝说:“小姑娘是不是平时不着家?以后多来看看你爸爸,再忙也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多可怜啊。”
“他可怜”
谢宛宛有些茫然,抓住苹果,偏头看向病恹恹的男人。
骨瘦嶙峋得分辨不出原来的样貌,像是盖在骨头的一张皮。
依稀记得临走前,谢汉林仍是微胖的样子,有一点儿啤酒肚。最喜欢穿一件黑色的polo衫,那是他衣柜里最贵质量最好的一件衣服,夏天开货车他就喜欢穿这件。和朋友出去喝酒也是这件,在楼下下棋也是这件,喝醉了后揪着她的辫子骂人也是这件,拿衣架抽在她母亲身上也是这件。
记忆里他的形象永远都是蛮不讲理,大男子主义,偏激,自以为是的这么一个人。
他好面子,听到小区里在传她的流言恶语,立即不分青红皂白的拽着她的头发,让她跪在阳台上听训。
他嗓门大,整幢楼都能听见他高亢激情的怒骂声。
“孩子他妈,你看你捡回来一白眼狼儿!别再给她钱了,学什么学!我本来养我儿子就够了!现在还要给你挣学费!我让你乖乖在家待着怎么了!还学会顶嘴了!”
“臭丫头!你是不是跟那群不三不四的社会垃圾鬼混去了!谢家的脸被你这个外人丢光了!”
“我买的茅台就是你砸烂的!还想污蔑你弟弟!不要脸!你亲妈把你扔了就不是东西,没想到你还是沾点你亲妈的基因!坏事做尽!”
“赔钱货!就是个赔钱货!”
她在这样的环境成长,唯一支撑她在谢家活下去的是谢母田霞。
说来也是神奇,谢汉林这种莽夫居然能娶到田霞这样贤淑的老婆。
母亲最早的时候是给有钱人家做家政阿姨,听说收入不错,攒下了许多钱,愿意拿出来培养她上兴趣班,对她像亲生的一样,谢淮有的,她一定也不缺。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一天被那户人家开除了,她变得节俭起来。可是谢汉林染赌博上瘾把家里的积蓄花了一大半。
母亲出意外的那天,她陪着她去找谢汉林。
那个漆黑的,下着小雨的夜晚,谢宛宛永远忘不了。
谢汉林又偷了钱出去赌了,看田霞忧心忡忡,她走过去,握住布满细纹的手:“妈,我们去找他吧,不然你今晚也睡不着,对吗?”
田霞点了点头,安顿好谢淮,便带着她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