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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1997年的春天有些反常，雨中夹杂着雪花静静地飘落，远远近近变得愈加模糊。村庄寂静无声，隐约地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公鸡的啼鸣，给这灰蒙蒙的天地间平添了一丝睡梦般的阴郁。

九七年按照中央的文件精神，农村承包地的使用权30年不变。可年景不好，大旱，庄稼因缺水几乎没什么收成，全村的情况都很遭糕。很多家都外出打工了。

1998年年景依然很差，雨水过大，庄稼都涝了，只有个别地方能收到一点，现在吃饭都成问题，债务就不用提了。邻近的村庄也差不多，虽然国家有政策，拨款救灾，但真正到了底下，分到农民手里的已经所剩无几，有的干脆就没有，只是把农业税免了罢了。张老大多年的积蓄一下子都没了不说，还欠了六千多块钱的债务。看着家家出去打工，自谋生路，他也心动了，四处打听着，经人介绍找了个给人家放羊的活。要走了，张老大坐在炕上盘算着：如果我走了，家里有两马一车和十亩地，小媳妇与父亲又有矛盾，媳妇自己又弄不了怎么办？这时三媳妇作为张家的明白人自然要发表意见：&ldo;既然你不愿意交给老四，我家自己又有车有马的，那就让老妹子用吧，他家没车没马的，也是新包了点地，正要雇车干呢，虽然他家离咱们村远点，但怎么说也是一家人，让他帮你种地、收地，车马让他白用，她肯定乐不得的。&rdo;

&ldo;可我又怕老爷子和老四有想法。&rdo;

&ldo;有啥想法，老四的老丈人不说要给他种地吗，你就不用操那心了，再说，老四照顾车马也不精心，你能放心吗？&rdo;

&ldo;他婶子说的在理，那就这么办，明天我就去找老妹。&rdo;接着又说：&ldo;我外出打工不在家，有事你们两口子得多照看点儿。&rdo;

三媳妇笑了说：&ldo;放心吧，这还用大哥说吗？&rdo;

1999年，张老大外出打工去了，走之前把车马交给了老妹夫。

快过年时，张老大回来了，一瘸一拐地进了院，小媳妇一看丈夫回来了非常高兴，出门一看，傻眼了：&ldo;你咋还瘸了呢？&rdo;张老大忙进了屋，坐在炕上慢慢说来：&ldo;我给他家放羊放了一年，原来商量好是一年给四千块钱，吃住不花钱，可也没签什么字据，现在人家到年底算钱时就说扣除你一年的吃住两千五百块钱，给你一千五百块钱。我气不过和他们理论，结果被他两个儿子打成这样。&rdo;媳妇一听气坏了：&ldo;这事不能完，钱不给，还打人，我们告他去。&rdo;说完起身要出去。张老大上前拦住她说：&ldo;没用，现在没人管咱们这事，他家是蒙古人，没人敢管，再说伤得也不重，我看算了吧。&rdo;小媳妇听张老大这么一说，也就不去了，她轻手轻脚地摸着张老大的伤腿说：&ldo;明年咱不去打工了，打工也挣不着钱，还累得要死。&rdo;张老大盘算了一会说：&ldo;过了年就去把车马要回来，明年在家好好种地。&rdo;小媳妇笑了笑说：&ldo;你等着，我给你做点好吃的。&rdo;第二天一大早，听说张老大回来了，几个要债的就上来了，一千五百块钱只在家呆了一夜就给人家了。

过了正月十五，妹夫也没过来给老头拜年，张老大还寻思着怎么没过来看看咱们呢，车马都用了一年了。于是带着疑问去了妹夫家。推开大门，整个院子什么都没有，车马也没见着。推门进屋一看，妹夫也刚起来不一会，看见大哥来了，妹子连忙给大哥倒水、拿烟。问这问那，一听没挣着钱，妹子也不吭声了。张老大急着问：&ldo;怎么没见车马在院。&rdo;妹子刚要说点什么，妹夫就打断了她的话说：&ldo;车马借朋友用了，过几天才能送回来。&rdo;

张老大一听，&ldo;怎么借别人用？再说这大冬天，又是大过年的，怎么会用车马呢？&rdo;

妹夫结结巴巴地说：&ldo;我朋友是用车马拉点柴火，过两天就送回来了，到时候我给送去。&rdo;

张老大半信半疑，但既然妹夫这么说，他也不好说别的。吃过下午饭后张老大就回家了。

转眼十来天过去了，也不见妹夫送车马来，张老大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去找三媳妇问：&ldo;我不在家时，妹妹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前些日子去觉得不对劲。&rdo;

三媳妇先是一惊但马上恢复自然，笑着说：&ldo;大哥，自从你走后，妹夫一直也没来过，咱也不知道他家的事，估计不能有啥事吧？&rdo;

&ldo;那行了，我就是问问，我还以为你知道呢，那我就再等两天。&rdo;

又过了几天，后院老四急冲冲地过来找张老大，&ldo;大哥，老妹回来了，你快去我家看看吧。&rdo;张老大一听就不对劲，也没来得急问怎么回事，就过去了。妹子一看大哥来了，就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说：&ldo;大哥，我对不起你，自从种完地后，他就把车马给卖了，钱也让他花没了，为了这事他还打过我几次，这不你头些日子去了之后，我听说你今年也没挣着钱，就想法让他把这钱还上，可他根本不听，还打了我，我就和他干起来了，这些天我们一直吵吵打打的，他父母也管不了他，我也打不过他，就偷着跑回来了，我也不想和他过了。大哥你看他把我打的。&rdo;说着就把袖子撸起来让大家看。

其实老妹夫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并不是太了解，因为他们也是去年才结婚。他在家常和媳妇吵架，有时就动手打媳妇，媳妇也管不了他。他一身坏毛病，抽烟、喝酒、赌钱，还干坏事，是个小混混。车马到他手后，种完地他就私下里给卖了，就连媳妇都不知道，只是听他说车马借朋友用两天，直到后来才知道钱都让他花了。心里越想越难受，这大哥回来可咋办呀？

有一次，她借着回娘家的机会偷着把事跟三媳妇说了，三媳妇想了想之后说：&ldo;这事妹夫做得太过分了，车马给你家用那还是我的主意呢，这不是让我难堪吗，我得找妹夫说说。&rdo;可妹子怕这事传出来，丈夫会打她的，因此和三媳妇商量不要把自己连累了。过了几天，三媳妇买了点东西借去看妹子去了妹夫家，进院一看，光秃秃的，就两间小土房；进屋一看，收拾得倒也干净，就是冷清了点。妹子好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妹夫坐在炕边上低头抽着烟，看见三嫂来了，只是说了一句：&ldo;你来有事呀？&rdo;

&ldo;怎么，没事不能来看看？&rdo;

&ldo;我知道你是干啥来了，钱是没有了，你看着办吧。&rdo;

三媳妇一听急了：&ldo;这车马给你用是我的主意，现在你把车马卖了，我咋跟大哥说呀？要不你打个欠条，钱你啥什么有啥时候还，我也好对大哥大嫂有个交待。&rdo;

&ldo;打欠条，打多少？&rdo;

&ldo;这事我可以做主，车马合在一起两千块钱。你看行不？&rdo;

&ldo;两千块钱，你不是做梦吧？不可能，二百块钱我还考虑考虑。&rdo;

三媳妇一听，大声说：&ldo;我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有你这样的吗？&rdo;

妹夫可不管那个，起身就冲三媳妇大喊：&ldo;不干拉倒，你再跟我喊，别怪我不客气。&rdo;妹子一看情况不好，马上下地，拦着丈夫，让三嫂快走。三媳妇一看这事她是没办法了，再不走就要挨打了，于是飞快地回了家。她深知自己丈夫是个软蛋，妹夫这样的人不好对付，可怎么跟大哥交待呢？当初是自己给人家出的主意，现在出了事，也不能不管呀。但怎么才好呢？这事还不能和老三说，老三这家伙没心眼，喝点酒嘴也没把门的。唉！暂时就当不知道，等大哥回来让他自己去要吧，如果干涉太深了，妹夫那人可什么都干得出来，老三又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