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暑时,骄阳似火,高悬于空中,如万年真火一般炙烤着大地。人声本就熙熙攘攘,如此这般,更加让人心头焦虑烦躁了许多。
许是因为刑场的地域太过开阔,孙沐扬这才体会到了刚才没有的恐慌与不安。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赵清如和华溪烟身上,而对自己的处境恍若不觉,现在,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踏上皇权之路了。
这么想着,孙沐扬竟然剧烈地挣扎开来,手腕脚踝上的链条哗哗作响,但是又被沸腾的人声所掩盖。
华溪烟缓缓走了过来,对着一旁看守的士兵说了什么,那士兵点点头,给她让开了路。
孙沐扬静静地看着走到自己车下的女子,眸光冷然。
“她死了。”
听着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孙沐扬神色莫名。
“被你害死的。”
孙沐扬疑惑更甚。
“所以,你要偿命,你整个孙家都要偿命。”
孙沐扬眉头皱起,像是看着疯子一般看着下边那个衣袂翻飞的女子。
“她所受的屈辱,我都从你孙家讨了回来。属于她的东西,我也会替她一一找回。下有地狱,名为血池。你便带着你满腔的不甘于愤懑,在那里,向她赎罪吧!”
微风扬起她的发,覆于面上,只露出她一双漆黑的眸,黑墨相衬,更添冷冽。而孙沐扬瞪大双目,像是见到什么牛鬼蛇神一般,不可置信地望着华溪烟,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难言惊恐。
华溪烟忽然笑出了声,看着面颊扭曲的孙沐扬,再次开口:“想必你走之前,还想见见你的夫人把。”
说罢,华溪烟招手,满身狼狈的赵清如被人压了过来。
她衣不蔽体,发髻散乱,满身伤痕,发髻散发,明显一副被蹂躏了的模样。
华溪烟转过身,细细地看着赵清如,缓缓开口:“以前,她犯了错,你便将她囚于密室,派人对她动手动脚,你可是还是记得?”
赵清如垂着脑袋,仿佛死了一半寂静。
“尽管没有酿成什么大的后果,但是她心中努力深埋的恐慌便是出于你手。”华溪烟长长舒了一口气,眸光忽然放空,声音也多了几分飘渺,“杀了一个爱你至极的男人,感觉可好?”
赵清如的身子明显一怔,满是脏污的脸终于抬了起来,随即张开口,抱着脑袋凄厉地大喊起来。
她的声音是如此地歇斯底里,震耳欲聋,好似生平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这一声大吼之上。那叫声在这刑场上空不停地徘徊旋转,在人们心头回荡,惊奇树上几只栖雀。
她崩溃了。
失手杀顾子文的时候,她无心顾忌太多,只是知道那个对自己一向极好,恨不得以生命诉说衷情的男子,竟然成了她悲痛的源泉,成了她一切幸与不幸的罪魁祸,她沉浸于自怨自艾中无法自拔,无暇顾忌心中的恐惧亦或是震惊。至于在那群乞丐身下,心中只有疼痛的麻木与愤恨。而现在,看到了孙沐扬,他的夫,勾起了她心中潜在的感情,华溪烟又提极了她亲手杀死孙沐扬之事,她的弦,断了。
华溪烟缓步走到了外场边缘,忽然脸上换上了一抹极为悲悯的神色,她蓦然转头,素色的衣摆和及腰的乌发甩出一个极为美艳的弧度,只见她菱唇轻启,轻柔的声音流泻而出:“孙公子,你我相识一场,终是有缘无分。但无论曾经不待我何,已成尘土。我会带你好好照顾你的夫人和儿子,你……安心罢。”
她的最后一个尾音于风中消散于无形,却是颤颤地将平和的空气激起了一片涟漪。孙沐扬眸光充血,无视众人愈发鄙夷与不屑的眼神,狠狠瞪着她。
真是,好狠的女子,死前都不忘摆她一道。
按照他弑父的罪状,易县之人恐怕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如今众人知道他有子于世,怎会饶他?
双手不沾滴纹血,只教身死作尘灰。
他孙沐扬终究是小看了她!
直到被套上马的那一刻,孙沐扬依旧是这般想法,轻敌……害己。
疼痛传至四肢百骸,自视甚高的孙沐扬,竟然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落得这般,死无全尸的境地。
鲜血飞溅,激荡起一片血雾,早有胆小之人别过了头,华溪烟却不眨眼,定定地看着。
华溪烟,我为你报仇了。
“将孙少夫人带回去,好生照顾。”
华溪烟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在场之人都觉得,这华家的小姐,当真是心善得厉害。
杨瑾容这才从自家哥哥怀中抬起了头,小脸苍白,颤着声音道:“华姐姐,结束了,我们还是离开吧。”
对于她战战兢兢的样子,华溪烟轻柔一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