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雨我就出去,来看你,到时候你千万要好起来呀。”
三月的时候病房外的白花山碧桃开了,雪白的一片,新来的医生在安慰家属身上非常有一套,医生说:‘是个奇迹。’
他母亲心情好,一边织着明年穿的毛衣一边说:“好在没下雨,这雨水一冲,怕是剩不多少了。”
“嗯,”他想,十二岁的闻寄和禾远又是什么样子的呢?轻信,稚嫩,还有善良的心,他矛盾的气质完全没有显现,还是个甜心。
如果他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我一定要问问他母亲的名字,我还是有机会救他的。罗晔笃定地想。
因为有了新药,他的病情居然得到了控制,罗晔想说不定就能活到五月十三号,有时下了雨,别人都回病房带着,他偏要撑着伞出去,然而没有雷声,那孩子也无影无踪。
五月十一的夜里,他听见了雨声。那一晚他横竖睡不着,他手里掐着他父亲皮箱子里的文稿,愣愣地望着窗子外黑漆漆的夜空,他走出病房,坐电梯下楼,到了楼下他才如梦初醒。
我要去做什么?
医院的夜里是安静的,风是清爽的,因为下着雨,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清新的泥土味儿。那株巨大的白桃树上已经没有任何花朵了,一切声音都只来自雨声和树叶磨合的声音。罗晔想起自己的猫,自己十七岁捡到它,三十的时候那小玩意儿寿终正寝,算是长寿。那时候禾远二十五,惊涛骇浪一般席卷了自己生命,然后他逐渐便变得幼稚了……
他走进雨中,雨水落在他身上。他竟觉得无处可去了,这时他当然不能回家,他只是思念禾远,想要再见他一面。
可再见他一面又能如何呢?没有证据,如何能留存在他身边?
罗晔望着漫无目的地往急诊走去,急诊有巨大的红色标志。闪电乱舞,忽然他耳边响起一声雷声,他转过头,却滑倒在地上,他勉强翻过身,平躺在地面上。
罗晔感觉到地上的积水洇湿了他的衣裳,天空降下的雨水批头盖脸砸在他深陷的面孔上,他想看看那棵树,可一种更为深沉的黑暗却已经剥夺了他的视线。
他想:“妈的。”
“保佑我吧,主啊。
不是要你保佑我抵御利剑或带血的矛尖,只求你别让我再受希望的诱骗。
——《一个医生的宗教信仰》”
五月十二日一点的时候门卫发现了他,保安们将他搬进了急诊,他们一边惊讶于手中病人的轻飘飘的体重,一边请求前方的病人和家属让路。
其中一个鲁莽的保安撞了一个男士,男士说:“也不知道看着点路。”
他身边大腹便便的孕妇问:“是在急诊么?我看其他人好像都是在妇产科。”
男人不耐烦道:“急诊哪有妇科快,妇科一定是骗人的,骗女人剖腹产,以前在老家,哪有女人是剖腹产的?不都是正常生的么?”
女人忽然抱住自己的腹部,男人问道:“又怎么了?”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