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叠了三层的蛋糕上,蜡烛已经被悉数点燃,正小心翼翼拿手护着不让火苗熄灭的林旭抬眼看到了自己,随即招着手喊他过去。
“人太多了,”林凇冲着远处摇了摇头,抬眼看向还站在身旁的余悠悠,“我不太会应付这种场合,你们去就好。”
要吹蜡烛了,林凇依稀能看见,在父亲身边安静地站了许久的林楚岳,正不动声色地用眼神在场内寻找自己的妻子,很快便注意到了这边。
“大哥在找你呢,”他拍了拍余悠悠的胳膊,“你们不是还有好消息要告诉父亲吗?”见她神色踌躇,显然是不想留他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林凇无奈地笑了起来,“我不会提前走的,等晚点人少些,我再过去和父亲说生日快乐。”
得到他的承诺,余悠悠这才放下了心,又叮嘱了他几声,这才伸出胳膊迎向林楚岳的拥抱,随即便被再次围上来的宾客们挡住了身影。
林凇静静地看着,在人群喧闹的中心里,被林楚岳好好地护在怀中的余悠悠笑容甜美,坦然大方地接受着众人或是真心或是客套的祝福,即便身处视线焦点,姿态依旧优雅从容。
他其实……是有些羡慕这样的人生。
视线忽然穿过人群与她探来的目光重合,她侧耳倾听着身旁某个长辈的话,微笑应和之余,却还记得时不时朝这里看来,确认他是否还在。
被人挂念着的感觉真好啊。
林凇眼神闪烁了片刻,忽然地便开始厌弃这直到如今还在渴求着能从他人身上获得归属感的自己了。
用“被需要”来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被挂念”来衡量自己存在的价值,如小孩争宠般幼稚的想法,却执拗地盘踞在心底。
可他明明从小便知道了,人心只有那么点大,哪里能装得下太多人?
但越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偏偏就会越来越在意。
林凇啊林凇,其实大家已经对你足够好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满足?难道非得要所有人都将你视作中心才肯罢休吗?
做人啊,是不能那么自私的。
高脚杯中紫色琼浆透亮,林凇低头抿了一口想定定情绪,却被意料之外的甜腻口感惊得睁大了眼睛。
他低头轻轻晃了晃酒杯,送到鼻尖下轻轻一闻——果然,是甜葡萄汁。
一旁不知谁家的小孩见恶作剧得逞“嘿嘿”笑了几声便迅速跑开,林凇拿着手里那杯被伪装成红酒的儿童果汁,一时间倒也不是喝也不是。
轻轻晃动着杯中的液体,果汁流畅地在杯壁上滑过,散发出一股甜腻的香味,林凇不由得想起了那人身上同样带着的甜果香气。
是和乡下时,奶奶亲自酿的那种甜口葡萄酒差不多的味道。
不同于信息素失控暴走时那呛人窒息的劣质酒精气息,平日里江述维身上总有股淡淡的甜酒味——明明抑制贴一直都好好地发挥着作用,但每回两人距离一近,那股淡淡的甜酒味便还是能钻进自己的鼻子里。
像是在确认发酵情况时打开橡木盖的一瞬间,那缕偷溜出来的酒意便缠上了袖尖衣领,似有若无的缥缈香气反而比扑面而来的馥郁更加勾人。
甚至就连现在,他都好像能闻到一样。
林凇将那杯果汁拿得离自己鼻尖远了一些,又想起昨晚江述维难掩的失落情绪,心情愈发往下沉,忍不住担心起今日的失约,会不会就是江述维的刻意为之。
虽然王副官在联络器里已经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但他还是担心,这会是江述维为日后渐行渐远所作的铺垫——就像一年前刚结婚时那样。
生日歌欢欢闹闹地唱到了最后,寿星对着蜡烛许过了愿,烛光被吹灭。
每一年的生日,都是这么过的。
他看着众人高举着酒杯,对着父亲说着好听的祝酒词。
玻璃杯交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醒好后的红酒被倒入空下来的高脚杯里,红酒气息醇香,林凇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有点想他。
庭院的入口处的人群隐隐骚动起来,尽管那点动静对于正在开心分着蛋糕的大家们来说不值一提,但林凇还是下意识偏头看了过去。
直到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在门口站定时,林凇的心脏忽然开始剧烈跳动起来,一股按捺不住的燥热忽然从心底升起。
林凇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看着他无视身边的搭讪攀谈的人,目光径直穿过那些认出了他的身份过来寒暄的人,只一心一意地在人群中找着他想要找的人。
直到两人的目光终于在空中对上。
飘忽的视线终于找到了游离在人群之外的焦点,定住之后,忽然露出了一个比夏日艳阳还要灿烂的笑容。
他大步朝着自己走来,喧闹的人群里,他的眼里好像只装得下自己一人。
“你怎么也不等等我……”许多的人目光看了过来,江述维放轻了声音的埋怨听起来像是在朝他撒娇。
等林凇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嘴角弯着笑。来不及揉搓微微发僵的脸,他便伸手拍了拍面前的人,用眼神示意着:“我父亲他们在那里。”
“啊对,差点忘了是他生日。”江述维将自己拎了一路的盒子递给林凇,顺手将他的酒杯接了过来,“我去和他说一声,你等等我啊。”
林凇还在替他整理着盒子上皱巴巴的丝带,结果一抬头,人已经过去在碰杯了。林凇看着正仰头一饮而尽的人表情有些不对,这才想起对方拿走了自己的那杯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