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刚才美美地将自己送到校门口后,还摇下车窗和自己挥手“拜拜”一副恋恋不舍样子的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什么热恋期却被迫苦苦熬着异地恋的小情侣——明明只是短暂分别几个小时而已。
林凇叹了口气,手上还拎着刚从干洗店的纸袋,黑红色的学位服被熨烫得整整齐齐,没能成为第一个看到他穿上硕士学位服的人,江述维直到早上出门时还叨叨念着。
“今天说上头有紧急的维修任务,完成的时间有限,下午的时候我还真不一定能来得及赶过去……”数次请求都被拒绝,江述维不甘地说着,“学位服是不是拍完照就要还回去了?”
“外袍是的,”林凇答道,本想着反正都要读博,学位服索性就等到博士毕业时再量身定制好了。
江述维瞄了眼防尘袋里隐隐透露出的酒红色,金丝勾勒出隐隐若现的暗纹,撇了撇嘴:“我想看。”
黑色学位服上的酒红色大领边极衬人的肤色,配套上对应的暗色衬衫和领带,平日里再不着边际的人被这裁量得体的衣服一撑,都能衬出几分学术风骨来,更何况是本来就好看的人?
“你如果不能来,我……让陆嘉鸣多拍几张照给你。”
远处学院集合的地方已然人满为患,林凇一身便衣在其中分外显眼,陆嘉鸣不费力便找到了人,高举着手和他打招呼。
“你来得还算早,教授们都还没到呢。”陆嘉鸣在联络器里摁着消息,“晚上吃饭的地方已经定好了,教授们7点还要开会,估计只来坐个十分钟就走,诶……”她胳膊肘撞了撞人,“你晚上会来的吧?最后一顿同门聚餐,你倒是也给点面子,我在呢,保准没事。”
林凇点点头,左右张望着,“你家那位没有来?”
“刚轮完晚班,我让她回去睡一觉下午再来。”陆嘉鸣合上联络器的盖子,忽然想起什么似将他拉去角落,“你知道吗?岳山岚昨晚被带走了。”
带走?林凇皱眉:“警察?他犯什么事了吗?”
“不是警察,”陆嘉鸣脸上的表情很兴奋,还夹杂着一丝不为人知的窃喜,“是被部队的人带走的。”
“部队?”昨晚上没听江述维说起这件事啊,林凇有些困惑,“有说是因为什么事吗?”
“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是你家那位的手笔呢。”陆嘉鸣有些失望,“具体是因为什么事不清楚,但小道消息说是请他去配合调查的,只是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一会的毕业合照。”
陆嘉鸣还在一旁幸灾乐祸,林凇却怎么也没办法笑出来。
江述维先前答应他,绝不会私下打击报复。但若不是他……难道岳山岚真犯了什么其他的事?
“你干嘛愁眉不展的啊?”陆嘉鸣说着,“你可别和我说你在担心他啊,大可不必!”
林凇摇摇头,“我是担心他会牵连到卢老的名声。”
陆嘉鸣“啊”了一声,骤然紧张起来:“一会卢老来了再问问吧,这种事情查清楚了肯定会通知学校的。”
林凇环顾四周,才发现众人脸上不见半点轻松笑意,显然是都已然得知了此事,就等着卢老现身能好好解释一通。
进到换衣间里将衬衣换好,对着镜子整理领带时,林凇还在慢慢想着。
机甲系和其他专业不一样,对口的职业不论是高新研发单位还是民用推广企业,都在同一个学术圈子里。圈子小,一旦有人出了问题不多时消息便能传开,到时候便不再是名声的问题了,根本不会有单位愿意收留学术经历有污点的人,而教出这样学生的卢老,就算与他无关,也会影响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发展——类似评比推优之类的事,少不得要避嫌。
林凇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现在操心这些也无济于事,强作镇定地对镜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仪表。
正要推门出去时,脑内忽然再次响起江述维早晨那委屈又不甘的语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黑色学位服肃穆庄重,酒红色领边交汇处露出一截系好的领带,暗色衬衫交叠的领口衬得脖颈白皙而修长。
他抬起头,冷面不语时身上那略显不近人情的疏离感,在套上齐平规整的学位服后,又硬是往上添了几分学者不容辩驳的威严。
这与往日里自我认知的形象差距甚多,林凇不自在地将领带又往上推了推,莫名觉得自己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对着镜子演着滑稽的独角戏。
他看着胸前机甲系的徽章,又看了看自己,鬼使神差地,拿起联络器对着镜中“咔擦咔擦”拍了几张照片,也不细看便抖着手一股脑全给对方发了过去。
他,他要是想笑话就笑话吧,是他说要看照片的。
才推开门,口袋里的联络器便“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林凇以为对方是嫌文字语言表述不了情绪,特意打来电话嘲笑自己,恼羞成怒地接了起来!
一片安静。
没有预想中的笑声,那头的人也不说话,沉默许久之后,耳畔边传来几声因压抑着情绪而略显沉重的喘息。
耳根处被无形的热意染成绯色,林凇忽然觉得手中的联络器有些烫手,却不敢露怯,强装无事地问道:“怎么了?”
联络器那头的呼息忽然一滞,半晌后才冷不丁开口道:“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