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十里八村的姑娘,要么粗暴无礼,要么壮硕得像头小牛,还有的一出声便大声粗嗓,让人听了不舒服。农家人喜欢身强力壮的媳妇,既能下地干农活,又好生养孩子,可他不喜欢。
既然双方已经见面了,便往细处问问吧,云梓里说道:“我们这边马上就要春耕了,你们清水镇没闹水灾,是不是已经插完秧了?”
宋扶喝了口水,把茶杯稳稳地放在旁边八仙桌上,转向云梓里,挺直脊背,认真回答长辈的问题:“叔,前几天已经插完秧了。我家有二十几亩水田,都赁出去了,有佃户种着。我大哥平时忙于行医没有闲暇照顾田地,我呢,喜欢读书,中了秀才,有时给人瞧个小病,有时就帮人做个账房。”
云梓里点点头,这还真是一家非常不错的人家,家境优渥,小伙子有礼有节,并不骄矜。
云朵越看越觉得是在相亲,便红着小脸儿要走出门去,却被孙媒婆一把拉住,让她坐在自己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家常。
双方相谈甚欢,云梓里和苗氏对这青年十分满意,宋扶就更不用说了,乐得嘴都合不上,最后更是直言:“我们上游的两个镇子,如今有些人不讲道理,趁下游闹水灾的时候,娶人家姑娘就不给聘礼了。这种趁火打劫的事,我们宋家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不仅五两银子的聘礼一分不少,还要多给些布帛粮食,以表诚意。”
云梓里朗声大笑:“我们家其实也不缺那五两银子,只是这不单纯是银子的事儿,这代表的是一份心意。既然你们家有如此诚意,我家便也给五两银子的陪嫁,我们也不是那占人便宜的人家。当然了,这是后话,不急,回头再联络吧。”
孙媒婆把双手一拍:“好勒!咱们这桩喜事就成了,你们也别后话了,这么好的小伙子上哪找去?若不是因为守孝,早就被人抢了,呵呵!回头便挑个良辰吉日,送聘定亲吧。宋秀才,你回家去把房子收拾收拾,粉刷一新,等着办喜事吧。”
宋扶起身,抱拳行礼:“是,虽说家中的三间瓦房也是前几年成亲时才盖的,并不算旧,不过我定然会粉刷一新,张灯结彩,再做个道场,让屋子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他笑呵呵地转身要走,却被云梓里嘭地一把抓住了胳膊:“你说什么,前几年成亲时?是你成亲,还是你大哥成亲?”
宋扶一怔,诧异地看向孙媒婆:“婆婆没跟人家言明我是鳏夫吗?”
孙媒婆尴尬地笑了笑,硬着头皮说道:“哎哟,这一点昨日我忘说了,本想今天再细说来着,可刚刚聊的实在是投机,便把这话茬给忘了。小宋前几年娶过一房媳妇,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没了,也没留下孩子。他孤身一人过了两年日子,最近才开始相亲的。”
苗氏瞠目结舌,这么大事儿,她竟然忘说了。我家好好的黄花大闺女,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死了媳妇的鳏夫?
云梓里也恨声叹了口气,把双手往身后一背,脸色冷了下来。“刚才还说诚心诚意,我看这心是半点儿都不诚的。既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慢走不送。”
宋扶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他对今日相亲的姑娘十分满意,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便对着云梓里深深鞠了一躬:“叔叔,今日之事的确有些阴差阳错,并非在下故意隐瞒,还请叔叔……”
“别说了,我刚刚还以为,你们上游的人家确实有不趁着水灾欺负人的,哪知你这是欺人更甚,既如此,咱们便没什么可谈的了。”
孙媒婆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云家兄弟,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宋他虽是鳏夫,却也没有孩子,再娶一房媳妇,跟新婚是一样的。像他家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好的人才,在咱们整个县里都不好找了。”
苗氏气呼呼地一甩袖子:“哼,不好找又如何,我们家姑娘也不差,又不是嫁不出去,怎可让人如此蒙骗。这才相亲就这么不实诚,若以后真的成了亲,那还了得?”
宋扶连连道歉,想再解释,又怕火上浇油。偷眼看向云朵,见姑娘已经转过身去,面壁而站,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
今日他们都在气头上,不宜多说,还是等过几日气消了再想法子吧。宋扶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往外走。
孙媒婆却还不依不饶,尖声说道:“下游闹了水灾,这两年姑娘们都是白给出去的,难得有人乐意出聘礼,家境还如此好,有什么可恼的呢?男人大几岁疼媳妇,又是读书知礼的,有什么不好?”
没等云家说话,宋扶便回头了:“孙婆婆,原本就是我们不对,快走吧,莫再多说了。”
难怪孙媒婆名声不好,这老婆子为了做成媒,竟不择手段,能瞒就瞒,能骗就骗。
二人离去,屋里陷入了沉默,云海探头瞧了瞧屋里,没敢吱声。
云梓里叹了口气:“这水灾真是坑人不浅。”
苗氏越想越气,脸都红了:“什么水灾呀,是那孙媒婆坑人不欠,我们好好的闺女,为什么要给人做填房。她分明是想浑水摸鱼,生米做成做成熟饭,我们就只能咽下这哑巴亏。”
云朵腾地一下转过身来,一张小脸已经憋的通红,心里既委屈又气愤,这算怎么回事呀?
她迈着大步往自己屋里走,气呼呼地大喊一声:“我不想嫁人,谁都不嫁。要是再有来提亲的,我就用大扫帚把人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