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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2页）

那一刻，时间好像走得特别慢，文措好像听见空气流转的声音了。

耳畔通话声中还夹杂着电波流动的兹兹声音。英子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好陌生。

只听见她说：&ldo;我对不起万里。他去世以后，我一天好觉都没有睡过。&rdo;

说着说着，英子在电话那头竟是哭了起来：&ldo;我他妈就是个畜生。再怎么杀熟也不能杀到万里身上。我当时真是糊涂了，我太糊涂了。我不配做他的朋友，这几年我一直想还钱给他，可他……这是报应，老天也不让他原谅我……&rdo;

万里去世前，他的车曾做过一次大保养。万里一直希望英子能过得好，所以没去4s店，而是给英子赚这笔钱。

经过检修，老邹说发动机出了问题，要换零件，报价报了六万。万里不疑有他就给了。却不想，根本什么都没坏，那钱，是被英子骗去了。

这在日常生活中不算少见的剧情，杀熟仿佛已经成为各行各业的惯例。越熟越坑，人情不值钱。这故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文措可能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可这事发生在万里身上。万里那么信任英子，他一直把英子当妹妹看。

&ldo;对不起，文措，对不起。&rdo;

文措内心震动不已，她为万里感到不值，可她仍然不愿相信英子是故意的，她还是没办法那么轻描淡写地承认人性的卑劣。

&ldo;为什么？&rdo;

英子痛苦地哭着，压抑了太久，她一次宣泄：&ldo;进了批材料，价钱特别低，本来是准备大赚一笔，结果遇到骗子了。被人骗了三十万。那钱是合作方预支的合同款。我们拿了钱，没有货交。&rdo;

&ldo;老邹签的？&rdo;英子一个女人，对事业根本没有追求，能安稳生活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了，老邹则不同，野心大，总想走捷径成功。

&ldo;你找万里借钱，万里怎么会不借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rdo;文措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要用最难堪的最伤人的方式？

&ldo;我没脸开口，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的钱，万里一定会借，因为他是个好人。正因为他是个好人，我才没办法开口。&rdo;

……

&ldo;欠了太多钱了，我看不了他因为失败颓废的样子。&rdo;英子的声音里透着绝望：&ldo;我爹妈攒了一辈子修房子的钱，我弟弟娶媳妇儿的钱，我爷爷买棺材的钱……骗人骗多了，就麻木了……&rdo;

&ldo;畜生！&rdo;文措忍不住骂她。

&ldo;对，所以最后，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我。&rdo;

文措沉默了几秒，&ldo;老邹呢，他因为欠债跑的吗？&rdo;

&ldo;我不怪他。&rdo;英子说：&ldo;真的。&rdo;

文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挂断电话。她明明很清楚英子骗了万里骗了她，可她就是没办法单纯地恨她。

&ldo;……&rdo;

&ldo;我14岁初中辍学跟着老乡去了深圳。他说带我去挣大钱，结果他把我骗进了那种地方。他们逼我接客，不接就打我，后来被打怕了，就麻木了。20岁的时候，老乡被抓了，我们都被抓去拘留罚款，姐妹们都哭了，只有我笑着出来，因为我终于自由了。后来我离开了深圳，到了江北，在ktv工作，那里的人都不老实，总是对服务员下手，我好不容易上了岸，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rdo;

&ldo;再后来，我就遇见了老邹。他总是一个人点一个单包一唱一下午，我去送酒，他拉我一起喝，他说他一事无成，没人看得起他。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就哭了，我也是这样啊，没有人看得起我。&rdo;英子吸了吸鼻子说：&ldo;这些事我以前从来没和你们说过，所以你们都不知道，老邹也不知道。&rdo;

&ldo;老邹……&rdo;文措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却不知道如何措辞。

英子沉默了几秒以后，继续说：&ldo;我以前见过我好多姐妹傻乎乎把自己卖身子的钱给那些没良心的。男人都是骗子，我和她们不一样，我没那么傻。我存钱是给爹妈修房子给我弟弟娶媳妇的。&rdo;英子笑：&ldo;可是就是那么傻，我把存的钱都给了他。我们开了这个修车厂，我以为我们这辈子能好好走下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