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放声喊简的名字,可挥开水雾,眼前除了陌生的身体就是陌生的脸,他跌跌撞撞,有些分不清出去的方向,一着不慎被身后的人狠撞了一把,踉跄了下,差点栽倒在外人跟前。
无人在意小小角落里的宋萧,他们喊,吵,闹,不要命地挤,因为视线受阻,动作更是肆意,在雾中勾肩搭背,甚至原地跳起来,活生生玩成了蹦迪现场。
宋萧像只皮球似的被挤来挤去,试了多次都没有办法,索性任大众在他周围跳舞,一步步把他压出外围。
这番等待的过程漫长无趣,还伴随着一路的窒息缺氧,宋萧脸上的汗越出越多,衬衫已经全部被打湿,他隔一段路就呼吸一大口气,然后调整状态护住胸口,确保自己的人生安全。
大轴场的音乐似乎结束了,各路保安都开始维持秩序,让观众们有序退场。宋萧终于看见了希望,跟着大部队离开第一通道。
而就在这时,宋萧的身后猛然爆发出一声尖叫,密集的人群瞬间爆炸般骚动,被牵扯着一齐前涌,人与人严丝合缝,空气越发稀薄。
宋萧头晕眼花,不远处的出口在视野里出现了重影,他遏抑着呼吸,身边一团乱,恍惚间,宋萧隐约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急切慌乱,下一刻,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探向他手腕,使出蛮力,从人缝中迅速将宋萧拉了出去。
宋萧栽在他怀里,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人刚缓过点神,徐垣舟不顾宋萧身上汗水涔涔,捂住他的耳朵带人离开。
宋萧听着身后模糊的求救声,想探出头看看情况,被徐垣舟温柔地按回去,说:“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宋萧紧张地揪住他衣摆:“那简呢?简还在里面……”
徐垣舟温声安抚:“他几分钟前就出来了,现在应该和罗睿待在一起。”
宋萧巨石落下,卸力地靠在徐垣舟胸前,发出难以掩盖的咳嗽,徐垣舟顺着他的背,把人带到车上,取出一瓶备用水,拧开瓶盖递给宋萧。
宋萧虚弱地接过,咕噜咕噜地汲取水分,徐垣舟等人喝完,让宋萧先休息一会儿,宋萧说好,躺下后又担忧地问了一遍真的没事么。
徐垣舟看向车外混乱的场面,轻声说真的,别担心,好好睡一觉,到时候我叫你起来。
说完,徐垣舟关上了半边车窗,趁着外面人流较少驶离场馆。
徐垣舟开得很稳,途中时不时观察宋萧的脸色。半个小时之后,徐垣舟停在宋萧公寓前,小心抱出了浅睡的宋萧。
宋萧颦着眉,身上的冷汗还没干透,湿漉漉的刘海黏在额间,徒升脆弱。徐垣舟稳步上了电梯,每一步都轻抬轻放,他从宋萧包里拿出钥匙,轻轻开锁,轻微的响声还是吵醒了宋萧,浑身都抖了抖,从短暂的噩梦中惊醒过来。
徐垣舟动作一顿,有种被主人抓包的心虚,他把人放在沙发上,为了避免尴尬,主动去浴室放水。宋萧人都是懵的,梦里的他还在场馆经历着严重的踩踏事件,呆坐了半分钟,才渐渐回到现实,趋于平稳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
他找出手机开机,百分之十的电量充到了六十左右,屏幕新进了二十通未接电话,简和徐垣舟的五五分成。宋萧第一时间给简报平安,电话接通后简在另一边崩溃大哭,边抽泣边问他有没有事。
宋萧不明所以,说自己好好的啊,刚才已经被接回了公寓,简这才完全放心,说场馆一个小时前发生了踩踏事故,好像是有位女士的手机被偷了,追小偷的时候被他同伙绊了一跤,后面的话简没有说,想来是太过可怕,他根本不敢想象。
宋萧呼吸微滞,结束了通话,抓紧手机沉默不言,这时徐垣舟帮忙放好了水,问宋萧要不要去洗澡,宋萧迟钝点头,起身时竟双腿发软,险些滑下沙发。
徐垣舟眼疾手快地赶来扶住宋萧,正思索着抱他进浴室的可能性,宋萧却一反常态,以绝对依赖的姿态靠着徐垣舟肩颈,声音发颤:“徐垣舟…我刚刚…是不是…差一点……”
“没有,”徐垣舟坚定回道,“你不会。”
他抱住宋萧,笨拙地给予承诺:“我会去找你的,别怕。”
宋萧哑然,喉间涌起无法言喻的酸涩,好像再漂亮的情话都抵不过徐垣舟这短短几字,再多余的安慰都比不上徐垣舟混乱中伸出的手。为什么会出国,为什么会去那儿,这些随之冒出的疑问仿佛都不再重要,因为徐垣舟确确实实出现在了宋萧眼前,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了自己,莽撞而热烈。
他回想起今日种种,心底那劫后余生的感觉愈演愈烈,令他急于抓住徐垣舟这株救命稻草。徐垣舟由宋萧抱着,一遍遍抚摸他再出冷汗的背,他说不出什么安抚人心的话,唯一能做的只有抱住宋萧,让他单薄的身躯不再颤抖。
半蹲着的腿有些酸了,徐垣舟丝毫不觉,甚至希望宋萧能多依赖他一点,不要硬撑,时间一长,徐垣舟倏地惊呼一声,说我放的水要凉了,你出了这么多汗会感冒生病的……
巴拉巴拉,如此云云,要多坏气氛有多坏气氛,宋萧顺势抬眼,暗自吐槽这家伙不懂风情,力气恢复后掩去那点示弱的模样,起身回到房间,从衣柜里掏出换洗衣物,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徐垣舟始料未及,还没仔细品味就失去了宋萧罕有的贴贴,事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只恨自己觉悟太晚,蠢得像块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