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李子伦出发的时候给他装了些啥啊?
睡是睡不成了,宋萧披了件外套到阳台上吹风,远处一排的红灯笼,只有这儿黑灯瞎火,甚至连春联都是旧的,宋萧觉得无趣,拍下夜景发到了朋友圈,没指望哪个好心人能陪他说话,但点个赞还是行的,至少让他知道谁还在挑灯夜读,奋笔疾书。
不过应该都睡了吧,宋萧想。
一分钟,噢不,也可能只过了三十秒,宋萧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掏出一看,是个没有备注的熟悉来电,宋萧一瞬间就想到了徐垣舟,不知道该哭该笑。
管他呢,反正我睡不着,搭一个垫背的也不错。
宋萧接通电话,礼貌地问候对方,徐垣舟显然没做好思想建设,迟疑地回了声喂,有惊讶,有忐忑,声音很小,像是怕吵到宋萧,只蹦出了一个字,没声了。
宋萧:“……”
绝了,搞哑谜呢。
“没事……”
“那个!等等!”
徐垣舟关心则乱,轻易就中了宋萧的陷阱,问:“你失眠了吗?还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
“停停停,打住,”宋萧依旧无法适应话多的徐垣舟,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说,“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你在监视我?”
徐垣舟下意识矢口否认:“没有。”
宋萧不说话了,他搬出客厅里积了灰的老人椅,腿上盖着毛毯,前后也就隔了短暂的几十秒,徐垣舟便不打自招,说自己平时都会关注他朋友圈,刚才纯属巧合,误打误撞,完事又是亘古不变的道歉,宋萧都听出老茧了,这人怎么还不腻呢?
不知道是不是倦了,理智就这样被风吹走,宋萧语调怪怪的,说不上的感觉,他说喂,你这样很烦,然后静默了会儿,兀自埋怨起来:“我很讨厌你这样,嗯…别这样了,我不喜欢。”
徐垣舟问:“讨厌我哪里?”
“哪里都讨厌。”
徐垣舟:“可以具体点吗?”
宋萧皱眉:“你是有受虐癖吗?要我骂你才好受?”
徐垣舟是聪明人,自然发觉了宋萧的异常,他轻笑,顺着宋萧的话说:“也许吧,就是想听你多说说话。”
“噢,”宋萧笃定了他有病,压低声音控诉道,“我眼光竟然这么差,以后出去别说我喜欢过你,丢人。”
徐垣舟:“……”
“你好烦,我都说不喜欢你了,干嘛要追我?那句话…怎么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你还是株毒草,咬一口就要人命,太可怕……”
“你每次说对不起我都想骂你,唯唯诺诺的,好窝囊,我更不喜欢了。还有你真的好吵噢,以前怎么没见你话这么多…你还是闭嘴比较好,我不想听你啰嗦,嗡嗡嗡,好像唠叨的大人,烦死了……”
徐垣舟问:“还有吗?”
“有,怎么没有?”
宋萧伸出手指,脑袋晃了晃,诶?好像有六根,不对,七……?他的语速很慢,轻柔得像醉酒的风,喃喃道,“一,二,三,四……”
数到五,他又不太确定,往回倒着来,最后嫌自己蠢,扯着毛毯盖住了脸,说话瓮声瓮气:“冷冰冰的也讨厌,跟你说话你爱答不理,好没有礼貌。唉,我以前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呢?浑身上下都是缺点。算了,就当我眼瞎好了……”
“啊,你还特别高傲,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其实你也就比我们厉害那——么一丁点。唔…我没酸噢,我自己也很厉害,就是看不惯你高高在上的样子……”
“噢,你还打人,”宋萧说着说着就委屈了起来,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我爸妈都没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你太坏了,我才不要吃回头草…对,你是坏人,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那么多次讨厌,那么多次不喜欢,唯独这听似轻巧的两句最为伤人。徐垣舟知道,无论怎么弥补,对宋萧造成的伤害都不能逆转,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两巴掌是狠狠扇在自己的脸上,而不是一次次打碎宋萧千疮百孔的真心,将它抛弃,践踏。
喉间堵得难受,徐垣舟连笑都没法维持,轻声说:“对不起。”
“你想打回来吗?或者我自己……”
“啊你看你看,你一说话就踩我雷区,我之前真该送你一本书,唔……叫,叫《语言的艺术》,与其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不如多看看它,你也许就没那么讨厌了吧。”
宋萧说得有点口渴,可屋里没热水,李子伦装的还特难喝,毛毯太暖,他懒得动了,不满地又喊了声喂,说:“明明是你打电话,为什么我要说这么多,你快陪我聊天,我好无聊…不对,我不要说话,我渴了……”
宋萧险些被自己绕晕,心想自己怎么变笨了,还差点咬到舌头,他说徐垣舟你别当哑巴,把前不久叫他最好闭麦的发言忘了个干净,他还说,虽然你人很坏,很惹人厌,但你声音不错,讲故事会吗?不会的话……我不管,反正你打来的你负责,你要哄我睡觉……
和平日里温柔的宋萧判若两人,可爱得紧,徐垣舟的心软成了一汪春水,费了好些功夫把人哄回房间,低低地说着话。他从没有哄过人睡觉,更别说自己语言贫瘠,光是能讲出一个完整而不乏味的故事,便已经尽了他最大努力,但胜在音色加持,气氛融洽,徐垣舟倍感满足,就好像宋萧正睡在他身边,窝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