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幽晴抬眼扫过赵璟,容色不改倦怠,轻柔的放下茶杯,话未开口,一声轻咳便已溢出,声音低沉柔软:
&ldo;太子让柳大人上前便是,这盘棋已经结束了。&rdo;
&ldo;呃?本宫手上的棋子可还没下呢,幽晴你便断定本宫输了?&rdo;赵璟儒雅一笑,将手中的棋子对步幽晴扬了扬。
幽晴见状,唇角微翘,目光清冷,她垂目望向棋盘,棋盘之上一块块白山黑水透着无尽的玄机重重,她有些吃力的抬起袖口,指了指棋盘中的一处,太子赵璟豁然开朗,恍然大悟。
惊愕一阵后,赵璟才扔下了手中的白子,对幽晴抱拳作揖,口中道:&ldo;哎呀,难怪父皇老夸奖你是我大晟朝的第一国手呢,本宫服了。&rdo;
幽晴不甚精神的对赵璟摇了摇头,然后,便缓缓的站立起来,又道:&ldo;棋已下完,太子还是处理政事吧。&rdo;
赵璟见幽晴站起,便迫不及待的冲至她的面前,着急的说:&ldo;你,你要回去了吗?&rdo;
被那双深情的眸子牢牢盯住,幽晴不改清雅,倦怠的笑道:&ldo;是啊,坐得太久,有些累了。&rdo;她的身体状况,在宫中向来不是秘密。
赵璟因为她的一句&lso;累了&rso;,纵使心头有数不尽的千言万语也只得强行压下,无奈点头道:&ldo;那,我让张骞送你回去。&rdo;
&ldo;不用了。出宫后并无太远路程,何必劳烦侍卫总管跑这一趟呢。&rdo;幽晴向来很有分寸,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她心里清楚。
&ldo;本宫决意已定,幽晴若不允,本宫便只能请你留在宫中休养了。&rdo;赵璟一展俊颜,似真非真的说。
幽晴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唇舌纠缠,便索性不加以回应,赵璟见她稍有妥协,便赶忙开声宣召:&ldo;张骞何在?&rdo;
太子的话音刚落,便有一名身着黑色轻甲的中年男子走出,跪在亭外。
&ldo;你且换过衣物,护送福泽郡主回去,如有差池,提头来见。&rdo;赵璟颇有太子威严的说。
张骞领命称是。
幽晴淡然的行礼后,唤上随侍婢女青莲,便走出渊淑亭,其间正好碰上了赶上前谒见的户部侍郎柳云秋。
柳云秋是文官出身,为人正直,最重礼数,幽晴身为郡主,身份自是崇高,只见他作揖行礼道:&ldo;臣参见郡主,多日不见,郡主玉体好些了吗?&rdo;
幽晴抬起疲倦的双眸,对柳云秋微摆手势让其起身,口中答道:&ldo;我这身子不变坏已是很好,多谢柳大人关心。&rdo;
&ldo;郡主福泽绵长,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rdo;柳云秋恭敬寒暄。
&ldo;……&rdo;
幽晴听过之后,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便在青莲的搀扶下缓步离去了。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皇城,一路行去,众宫娥守卫纷纷加以避让,尽管已经换过便服,但侍卫总管的容貌不会变,威严不会变,能够让堂堂的侍卫总管换过便服亲自赶车的人,自然是尊贵至极的皇亲国戚了。
宽敞如一间小型房间的车厢内,步幽晴脸色苍白的依靠在软榻之上,双目有些失神的望着忽起忽落的深色窗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薄薄的唇线紧紧抿住,使得绝美的轮廓更显削瘦。
青莲是个年过三十的女人,骨骼出奇的粗大,壮硕孔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容小觑的雄性魄力,也正是这样一个粗犷的女人,却有着一张刻满沧桑的面容和一双温柔若水的瞳眸,目光清澈,仿佛不知世间险恶般纯粹,一如西天佛祖座前金池中那株不染纤尘的莲。
青莲,是步幽晴为她取的名字,她原来的名字叫什么没有人知道,就连她自己也快不记得了。因为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她的生命再也不属于自己,只属于眼前这个仿佛哈一口气便会彻底消失的苍白女子。
&ldo;不知道柳大人此番进宫为了何事,竟然在太子与小姐下棋之际前来打扰。&rdo;青莲的声音粗嘎中带点撕扯,显然是声带受过重创而留下的。
步幽晴的目光有些涣散,看上去有些失神,但口中却有条不紊的回答了青莲的问题:&ldo;半月前两淮的盐船遭劫八成,三日之后,盐价便开始下跌,柳云秋身为户部侍郎,是该进宫了。&rdo;
青莲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她见步幽晴才说了两句话,脸色却比先前还要来的苍白,心下不忍,于是说道:
&ldo;小姐,您要累了就睡会儿吧,我在热药,热好了叫你起来喝。&rdo;
&ldo;嗯。&rdo;步幽晴倦怠的点点头,许是真的累着了,本就无甚神采的双眸也缓缓闭上,闭上双眼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高耸入云的宫墙和湛蓝澄净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