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什么,骂什么,再骂让人把粮食全部拉走,一帮子刁民,一粒谷子都不给你们留,现在全国都在闹饥荒,你们吃了几天饱饭,有力气骂人了是不是。我看你们就是一个个隐藏下来的美。蒋特。务,发种子跑得快,收点粮食上来一个个要你们命了。明天就给我交,不交要你们好看!”
邓红军冲到村子中央,大声叫骂道。
村子里一瞬间安静若死,一阵秋风凉凉卷过,吹乱了村民们鬓角的发,也吹凉了他们的心。
钱雪扶着钱忠良,跟着玉坤叔、五元叔一起下了地窖,地窖二十多平,一人高,底下洒着白灰防潮,干燥温暖,摸摸墙壁,墙土夯实,没有一点潮气。
“今晚就搬吧,宜早不宜迟,晾了这么些天也差不多了。”孟玉坤检查了一圈,说道。
“行,我也一起来。”钱忠良笑道。
“你就帮我们照亮吧。”孟玉坤把手上的煤油灯递到他手里,豪气道。
纪五元跟着点头,也在笑。
说干就干,准备好的一些木板先垫到底下,孟玉坤和纪五元一趟趟扛着装满苞谷的麻袋包下地窖堆放起来。
两家的粮全部藏好,也才占了地窖的一小块。
“玉坤兄弟,忠良兄弟,你们看,要不要再找几家要好的人家,把粮食藏上一藏,现在上头不是……”纪五元用手指了指村中方向,意思表达得很明白。
孟玉坤跟钱忠良对视了一眼,斟酌道:“忠良兄弟你看呢,最好嘴紧实一些的。”
“要是为了安全呢,不要再找人了,可一想到前头大伙饿成那付样子,找吧,隔壁钱大力家得说一声。”钱忠良略一沉吟道。
“钱四军家、钱大兴家,还有钱金洪、钱银洪兄弟,人都还不错。走,我们先上去再说,这事还得细细商量一下。”孟玉坤决定道。
一行人盖好后院的地窖口,回到钱根兴屋子坐下。
“我看,这事你们扛不住,得去找那个老支书商量,听起来,他人还算厚道。”
几句话一商量完,躺靠在炕上的高玉蝉开口了。
钱雪顶着瞌睡也陪在旁边,想听听这事的结果。
她曾想过,让邓红军把粮食收了,然后夜里来个掉包记,用桔杆玉米壳之类换出粮食来,再放把火烧了,让邓红军跳脚去。
可再想想,这是什么年代,真放把火烧粮食,绝对会拉人出来枪毙。
邓红军再一挑唆,专跟他作对的,那玉坤叔,她们家,还不都得拉出去枪毙了。
想到这,她就不寒而栗,忙压下火烧连营的想法看大人们怎么处理。
“找老支书商量?”钱忠良喃道。
“对,村里这么多户人家呢,你们怎么扛。就得找个带头人,老支书是最好的人选。”高玉蝉答道。
“对,高先生说得对,大伙也都信黄支书,找他去,问问他怎么办?”孟玉坤起身,说道。
“走。”钱忠良拿过拐杖,跟着起身。
“我也想去。”钱雪下炕。
“都半夜了,你去干啥,还不去睡觉。”钱忠良难得沉下脸。
“阿雪,去睡吧,别担心,这是大人的事,你就好好睡觉,只有睡好了觉才能快快长大。”孟玉坤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闵大妮沉默着过来抱起了她,钱雪伏到她肩头,任她把她抱回了西屋,院门响过两声,三个男人趁着夜色去找黄德全了。
“收粮了,收粮了,除了生产队里的粮食,每家每户再补六百斤粮,两百斤一只的麻包袋,也就三袋,别一个个装聋子没听见,收粮了收粮了……”
次日,邓红军敲着锣,在村中小道上走过两三个来回,见村民们整理着粮食,指点了几下还算满意,笃悠悠回打谷场等着收粮了。
大磅秤拿出来,桌椅摆好,邓红军端了个搪瓷茶杯同队里记帐员钱有发坐了个对头,喝一口浓茶,田四海挑着粮担头一个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