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叔叔,听说你武艺高强,神通广大,是不是能‘嗖’地一下,像这样——一下子飞上去!”虽是第一次见晏平澜,但聂玧毫不怕生,连比带划,兴奋地问个不停。
“那是自然!”
“那晏叔叔,你去比一比,赢个彩头回来,好不好!”又推搡了一把薛黎。
薛黎也跟着附和,面具后一双大眼睛闪动着,眼巴巴地盯着晏平澜,“晏叔叔,我也想看。”
原来是路边有人用棘刺围起来了一个场所,内设数十根长竿,高十丈,以彩带结扎,各种纸糊的百戏人物悬于杆上,随风摆动,宛如飞仙。
老板放了话:若是有人能攀上竿顶,便送上一盏价值不菲的“无骨灯”,这灯也不知如何制成,竟是没有骨架的,浑圆的一个,形如一个玻璃球,晶莹剔透。
晏平澜给撺掇得跃跃欲试,有意卖弄,足下轻点,飞身跃到了台上,一把揭下了自己的面具。
薛存芳停驻脚步,正待旁观晏平澜如何大展身手,猝不防叫人给拉了出去。
那人一路带着他轻车熟路地穿过街头巷口,来到了里面的一条巷子,此处比之外面要安静许多。巷子里有一个卖灯笼的小店,按照上元节的老规矩——买灯,需得先猜一个灯谜。
聂徵轻易猜出谜底,从琳琅满目的彩灯里选出了一对宫灯。
他执住一只,将另一只送到薛存芳面前。
薛存芳仔细看去,这显然是一只江南制式的宫灯,以五色琉璃为灯架,其上画的……有一只小舟泛波湖上,舟上端坐着一位白衣公子,和一位拥楫而歌的船夫。
再看聂徵的那只宫灯上,白衣公子将一面锦缎披面披在了船夫身上,二人的姿态看来无比亲近。
他明白了,这宫灯上所画的,正是那首缠绵悱恻的《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得与王子同舟。
他不肯接,而是退后了一步,聂徵亦往前再进一步。
薛存芳在面具下蹙起眉心,这一次却不再推拒,接过了宫灯,只是下一刻,他直接松开了手,那灯直直坠落下去,在他的脚边滚落了一下,内中的烛火挣扎着闪动了一瞬,转瞬便泯灭了。
他似乎听到对面的人发出了一声轻叹,悠长而怅惘。
还好二人此时都戴着面具。
他难以想象聂徵此刻的眼神,但还是抬起头,以坦然之态对上对方的目光。
上元节的记载借鉴和摘选自《东京梦华录》,主要参考北宋上元灯会。
第29章刺心
聂徵转而又带他到巷口的一幢小楼,旁的地方这时皆是宾朋满座,喧腾不已。唯独此楼截然不同,内中宁谧幽静,别无他人。一推开窗,一阵笙歌鼎沸之声顿时充溢满室,原来窗外正是御街,由此居高临下,能将街上的大半景象尽收眼底。
看来聂徵是早有准备了……
薛存芳合上窗,阻隔开外界的声音,回眸看向坐在桌边的人。
他到聂徵身旁落座,垂首取下面具,又抬眼看聂徵,认真凝视了片刻,倏而朝对方伸出手,聂徵一怔,那人的手已拂过他的发鬓,他配合地低下头,薛存芳解开他的面具随手掷在桌上,一只手却顺势滑下去,飞羽般落在他的后颈上,聂徵身形一僵,而另一只手此时又抚上他的脸侧,蜻蜓点水般顺着起伏的骨相一路掠下去,柔滑温暖的手指所经处竟犹如火烙,顷刻便让他的脸烧成了一片。
“阿徵,”对方轻唤他的名,那低柔的声音仿佛鲛绡一般缠绕上来,轻盈而暧昧,“你所求为何?”
“什么……意思?”他蹙紧眉心,一半是耽溺于对方的动作,从中挣扎着分出余裕思忖,一半是真的迷惑不解。
薛存芳不动声色地变换了动作,仅以饱满的指腹贴在他的颧骨下,在那一片肌肤上反复摩挲,狎昵到近乎沾染了几分情色的意味。
聂徵神色微动,面色绯红,甚至难以抑制地随着对方的动作轻颤,又抿紧双唇、咬紧了牙关有意按捺。
“我还记得我们的赌约……”薛存芳贴近他的耳畔低语,温热的呼吸如游丝,直往他的耳蜗里钻,“我从不做失信之人。”
“阿徵若有意取回赌约,我愿意任君予取予求。”
聂徵周身一震,疑心自己是否听错了。
此前在与薛存芳的数次亲近中,他早已知悉:薛存芳并不会真正与他亲近。或许对此事他们皆是心知肚明,以二人之心性,谁都难以接受雌伏于对方。况此举对于他们的身份来说,也过于逾越了。纵然如何风月情浓,仍是清醒地点到为止。
在他明悟自己的心意后,薛存芳的一举一动仿佛都有了无形的魔力,让他眼中除了这人外再无旁人,一颦一笑往往又能轻易牵动他的心绪,何况现下这人有意蛊惑,如深沼般牵引他一步步沉溺。唯独这一句反常的话,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叫他渐渐清醒过来。
聂徵反问道:“而后呢?一晌贪欢,醒来后权当是我的一场黄粱大梦?”
薛存芳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
聂徵不紧不松地把住他的手腕,又倾身靠过来揽住他,薛存芳听到对方靠在他的肩窝,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个拥抱里有什么味道一般,然而除了二人衣衫间的熏香还有什么?
下一刻,那人撤身而去,不知从哪儿搬出一个箱子,在薛存芳面前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