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尾辫女生也有点儿生气了,说:“你不能这么说,因为当时并没有人告诉老师,你不能假设老师们就不管。这就像法律和私刑的关系,你不能一遇到事情,上来就否定法律,还没有采取合法的维权手段,就先擅自动用私刑。”
余初的脸色彻底冷下来了:“你别扯那么远,这是法律会管的事吗?”
梳马尾辫的女生说:“我只是打个比方,不一定是法律,也可以是社会规则、道德之类。”
“社会规则和道德是向着你同学的吗?如果真向着她,她当时为什么哭?她明明是在理的那个,为什么不反击回去?为什么就知道哭?她为什么不敢去厕所?为什么觉得丢人?那三个傻b为什么敢笑话她?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不就是因为血是从那个地方流出来的嘛!就都默认那是脏的!觉得丢人!人人都这么认为,就是没人敢说!也没人敢反对!都是虚伪!”
几个女生都是又惊又怕地看着他,愣了好久,才有人说:“你别生气啊……”
余初气咻咻地手插在兜里,“我没生气!”
一行人神情各异地走了一会儿,郑铎突然问梳马尾辫的女生:“你叫什么?”
“李思敏。”
郑铎嘿嘿一笑,“你们女生都这么聪明吗?”
余初顿时更加心烦,快走几步超到谭知静前面,干脆谁都不看!
“我去下洗手间。”身后的谭知静突然拐了弯。余初脚下一顿,也跟着拐了进去,但没有往里走,只是站在门口假装玩手机,余光看谭知静洗手。
他想问问谭知静对那件事怎么看。
可他看着谭知静认真洗手的样子,渐渐想明白了:谭知静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那件事是酷、是傻、还是神经,他都不在意。他也不在意李思敏,即使那个女生聪明又成熟,他也不在意。他看自己,和看李思敏,是一样的,都是“小屁孩儿”。
余初走到谭知静旁边的洗手池前,也洗起手来,等他洗完了,又等了一会儿,谭知静才认为自己把别人沾在他手上的细菌洗干净了,准备用胳膊肘关水。余初眼疾手快地替他关上。
谭知静扭过头来,见他还绷着一张脸,不由觉得好笑,问他:“你做好事都这么酷的吗?”
余初愣了一下,忙低下头,用眼角看见谭知静湿着手从大衣兜里捏出一包纸巾。
第一张纸竟然是给他的,余初克制好惊喜的表情接过来。第二张才是谭知静自己用,擦干手后没找到垃圾桶,就走到一个隔间前,用脚尖推开隔间门,整个人留在隔间外面,远远地把纸扔进垃圾桶里。
余初看着他谨慎的动作,把自己手里的纸攥成一团,偷偷塞进裤兜里。
他们从洗手间出来,余初已经跟刚才判若两人了,好声好气地和几个女同学说了几句话,大家高高兴兴地互道了再见。
郑铎问:“咱们接下来什么安排?”
谭知静没有说话,余初则像是心血来潮般提议:“我今天想吃点儿好的。”
郑铎乐了,“你今天干了那么牛b的事,是得吃顿好的!你说去哪儿?”
余初假装思考了一下,问:“你爸今天晚上在外面吃吗?我们蹭他的。”
郑铎嘿嘿一笑,“我爸哪天不在外面吃?”说着拿出手机给郑副处打电话。郑副处一听是余初想吃好的,当即便笑了,问:“小初想去哪儿吃,郑叔请客!”
余初说了个酒店名,郑副处笑着夸他会挑地方,就定在那里。
“那我们让谭哥送我们过去?”余初问电话那头,眼睛瞟向谭知静,对方也正好在看着他。只是两人怀着迥异的想法,没有任何交集,两厢里视线一触便又自然地移开了。
郑副处记人名有一手,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说:“你是说小谭?行,我喊他一声,让他接你们去。”
“不用,郑叔,郑铎有他电话,我们给他打电话就行了。”余初这么说着,一旁的郑铎笑着冲他竖起大拇指。旁边的谭知静也在笑,眼梢嘴角几乎看不出变化,但眼神里是实打实的满意。
余初也很满意。他选的酒店有大包间,大包间里有两张桌子,一张大桌,一张小桌。他以前跟着余副局出来吃饭时,大人们就在大桌上喝酒,他就去小桌上写作业。
在没有见到谭知静的这段时间里,他每天都在脑袋里编造有关自己和谭知静的场景。总算有一个场景要成真了。
他们还是坐谭知静的车过去,郑铎还坐副驾,余初则换到郑铎后面。他和郑铎说着话,眼神无意识地落到副驾的椅背上,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上次在谭知静的车里,对方回过头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是嫌自己把椅背踹脏了。
余初脸上忽的热了,窝进后座不再言语。
他不理郑铎,郑铎就找谭知静说话。谭知静一边开车一边应付他,等红灯的时候,谭知静从储物盒里拿出一块糖,刚要剥开,被余初从后面扑过来,扒着椅背问他:“是什么?”
谭知静只好举起来:“糖。”
“我想吃。”
谭知静回头看他一眼,没有多问,把糖递给他。
余初垂眸看了一眼,:“我手脏了,你给我剥吧。”
谭知静说:“我手也不干净,我摸方向盘了。”
余初说:“那也比我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