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他面色不改。“什么时候?”她笑。“等我死了吧。”他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墓幺幺砰的一下站了起来,扶住桌子摇摇晃晃地站了。然后面前所有灵石和那个小瓶,嗖一下消失在了储物戒指里。她戴上戒指,随手拿起一件长袍,推开门走了出去。
初之韶开心地仰着脸望着墓幺幺说:“墓姐,你要带我去哪里?”墓幺幺推着他朝前走,全身笼罩在黑色长袍里,阴影里的笑容依然安宁而温柔,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我带你去外边玩。”
“可是肃太爷爷不让我出去……”墓幺幺弯下腰来细心地为他扣好衣服,戴上兜帽,说:“初家,是你说的算,不是吗?”初之韶一愣,看到她眼睛里密密麻麻的红血丝,表情有些奇怪,久久点点头。“那好吧。肃太爷爷,你听到了,墓姐说了……不要跟来哦,不然我会生气的。”墓幺幺推着初之韶,一路畅通无阻,她也并不在意身后始终跟着的尾巴。她此时的表情,平静得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叙盎亭。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盘盘知名不知名的珍馐异宝,不断朝三楼的某处厢房送去。厢房内虽只有两人,可并没有人敢小觑了里面的贵客。
其中一个贵客身着长袍,不着面纱不着兜帽,一双翠莹莹的眼瞳,是隆天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主。更为瘆人的是,那双碧绿如翡翠的眸旁,全是血红的眼白——看起来像是一汪血池里凝出的一颗诡异的美玉。
身着素青纱裙的司礼将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细声细语道:“墓……不,初烨晋,贱婢就在外头候着了,有事您随时召唤一声就是。”她小心翼翼地躬身从房间里退出,偷偷抬眼望了那两人一眼,一下就撞见墓幺幺正在帮那轮椅上的人摘下兜帽。她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慌慌张张就要跑走。
一阵阴凉的风伴随着一句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酒莫要忘了……”司礼慌张应声就要逃,又听到一句——“听说人舌泡酒还不错。”
“贱妾保证不会乱说话的!墓贵子饶命!”司礼扑通一下跪倒在门口。“滚。”那司礼连滚带爬连忙下楼,刚好撞着了楼拐处的老鸨宁妈妈。宁妈妈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浓妆艳抹也遮掩不去脸上的惧意:“小苏,看清楚了吗,是不是初家那个扫把星?”
小苏眼泪扑梭梭就落了下来,脸色蜡白地摇头:“妈妈你别问了,赶紧把楼里的客人都支走吧,墓贵子绝对不是来吃饭的。她这明显是要找事的……”宁妈妈脸上横肉一抖,三角眼一吊:“怎么着,我叙盎亭背后是有靠山的,还怕她这已经泼出去的一盆水?我老老实实做我的皮肉生意,她要来吃饭,我管饱就是,怎么还碍着我自己做生意了呢?”
小苏见劝不动她,一跺脚说道:“你就没想过平日不来,偏偏赶着咱家翡翠今天要出亭了来了?再说了,我说妈妈呀,这位主子真的太可怕了,什么是泼出去的一盆水?这才大婚多久,就带着新婚夫婿来逛窑子,莫说普天之下头回听说,这位爷可是初家小少爷!这才嫁过去一个多月,就这么让初家言听计从了?我不与你说了,我今天要告病!”
说完也顾不得旁的,提起裙子匆匆就跑。宁妈妈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喜笑颜开:“哎哟我叙盎亭这下可要风光出名了。来人啊,去找几个先生给我好好写点东西出来,就这么写:初家少爷新婚宴尔还要带着新妻,当年叱咤隆天的墓贵子来光临我叙盎亭……”
她气呼呼地一点旁边那个小厮的额头,扭着屁股朝楼上走去:“我今天不但不关门,我还要大干一场!初家的财神爷,霸相的千金,我的娘……都给我机灵点,今天是翡翠奶奶出亭的日子,我叙盎亭要来财神咯!!”厢房内。初之韶罕少动筷,双手捧着脸看着墓幺幺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菜朝嘴里送。她吃得不快,很细致很秀气,但是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一箸菜,一杯酒。“墓姐,这里的饭很难吃,比咱家的差远了,你怎么还吃得这么开心?”
墓幺幺仰头喝下一杯酒,笑容轻柔。“穷人乍富,开心至极,再难吃的酒菜,吃起来都是钱的味道。钱还能不好吃?”初之韶的眼神有些迷茫,可他还是喜笑:“墓姐喜欢就好。”他顿了一下,拿起筷子挑了一根长须在来回晃荡,“墓姐,我还是第一次出来呢。感觉和我奶奶说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这里是青楼。”墓幺幺很平静。“青楼是什么?”初之韶一下子来了兴致,啊呜一口把那长须咬断吃掉。墓幺幺一笑而过,没有来得及回答。因为外面的喧嚣,吸引了初之韶的注意力。她听闻那动静,侧过身来,慵懒斜依在榻上。右手端着酒樽,在手里来来回回晃着,左手懒洋洋地撩起身后的堆粉千重帷,露出漆木雕花的阑干来。
外头,竟然是一个中空的巨大的舞台。那舞台,被他们这样的厢房围绕着,造型被环绕的阑干圈起,像是一个巨大的鸟笼。初之韶毫不避讳地趴在她身上,越过她的身子,双手扒在阑干上朝下望着。“墓姐,你看,下面有人在跳舞。是个女孩子,她怎么穿那么少,不冷吗?”她不看不语,只是缓缓地喝着酒。
妙若仙音的琴瑟,曼妙至极的幻阵布置,玲珑精致的容貌,使得舞台之上的女子足以吸引整个叙盎亭所有的视线和目光。“翡翠!翡翠!翡翠!”男人们不停地叫着,像是潮涌一样将整个叙盎亭的气氛烘托至热烈而癫狂。
“哇!”初之韶忽然宛如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不已,连声赞叹道,“她好漂亮啊!”
“嗯。”他忽然转过头来,像只小猫一样凑到她的脸前,仰着脸看她说:“可她比墓姐差多了。漂亮也是因为她的眼睛和墓姐一样,是绿色的,像翡翠一样。”她笑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他柔软的白发。
“你喜欢她,我买给你。”说完这句话,墓幺幺啪一下按了桌子上某处机关。门外站了一个人影。“初烨晋,有何吩咐?您请讲。”
“我夫君很喜欢翡翠,我们要买下她。”门外那小厮一愣,久久说道:“这……翡翠奶奶不解契的……”
“一千灵石。”那小厮瞬间就蒙了,慌禀了一声抱歉就匆忙去请人去了。“哎呀,初烨晋,不是我们不卖,是翡翠这丫头在我家签了生死契的,更何况,已经有位贵客买了翡翠十年的契。”匆忙赶过来的宁妈妈谄媚地在外头掐着嗓子说道。墓幺幺打断了她的废话:“五千。”
“什……什么,您说什么?”宁妈妈有些傻眼了。墓幺幺视线幽幽地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