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的音乐会,但沈安若到了的时候便发现,她的座位恰在施董旁边。施董见到她,笑得如往常一般亲切友善,眼神都依然坦然清澈,但她心里仿佛被灼烧了一下,整个晚上并不愉悦。
果不其然,音乐会结束后,施董顺理成章地要送她回酒店。她以种种理由婉言谢绝,仍未如愿。
有时候沈安若希望自己的直觉不要那么灵敏,但每一次,事实总是证明她是正确的。还好都是太顾及面子的成年男女,话点到即止,永远不会说得露骨,不会失了风度。
沈安若直视施董的眼睛:&ldo;我一度以为您非常爱你的太太。&rdo;
三个月前他到华奥开董事会,离开前,特意请沈安若陪同他为妻子选生日礼物。他的妻子远在美国,他记得妻子的每一个看似寻常的小小喜好。沈安若当时深受触动,在心中为他加分。
&ldo;小沈,我对我妻子的爱,与我对你的欣赏,并不冲突。&rdo;
多么理直气壮,多么qg真意切。这就是男人,极为优秀的男人。
沈安若刚冒出心头的那一点点关于未来计划的火花,瞬间便熄灭了。
该逃的总归逃不掉。几日后,沈安若接到她的前任婆婆萧贤淑的电话,约她周末一起吃顿饭,到几百公里以外的城市。
&ldo;下次见面不是何年何月。你过来,让我看看你。&rdo;
萧贤淑要与静雅他们一起到伦敦去定居,即将出发。沈安若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与前任婆婆并不亲近,从来也没说过什么知心话。但如今回想起来,婆婆虽然态度一直冷冷淡淡,但从不曾为难过她,偶尔字里行间对她甚是疼惜,喜欢送她各种礼物,不管她喜欢或需要与否,但分明花了心思;即使在她与程少臣离婚后,也常常差人送给她各种药材和补品。沈安若自认为并没有太费心思地去做儿媳,无非尽本分而已,但是总有熟人对她说,你婆婆常夸你。虽然这位高贵的夫人从未当着她的面说过好听的话。
&ldo;安若,我从未想到,我们俩的婆媳缘分这样短。&rdo;这是当时她与程少臣离婚后,萧淑贤在电话里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如她通常的高贵冷清,不带感qg色彩,然而几秒钟后,电话里却传来一声哽咽,令沈安若自感罪无可赦。
当年心一横,也就撑了过去。此后她再没去过那座已经算是很熟悉的城市,连出差的时候,都尽可能避开,只有逢年过节时打了电话问候。但如今,终于不得不见。
因为是周末,怕路上jiāo通拥堵,沈安若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自己开车,一大早便去了火车站。一路上窗外景色不断变换,从梯田、果园渐渐延绵成平坦的麦田,她心中隐隐不安,隐有赶赴刑场的感觉。
沈安若其实到的非常早。她先去在效区的陵园看望了永远沉睡在那里的程兴华,然后去看晴姨。晴姨一如往常的娴静,待她的态度仿若她们昨天才见过面,并且只字未在她面前提及程家的任何事。程老先生的墓碑前堆满了鲜花,完全没有空余的位置。那些花瓣还甚为娇嫩,没有枯萎的迹象,应该是不久前刚有人来过。鲜花之上堆放了两只小小的布偶狗,想来是程先生钟爱的小孙女的杰作。
沈安若将自己带来的白色玫瑰花束轻轻地放到石碑之下,在看清那堆密集的花海里有一捧白色的郁金香时,怔忡了几秒钟。
到了程家她松了口气,直到吃午餐时,餐桌上都只有女士们,萧贤淑,陈姨,静雅,她,以及程浅语小朋友。家中一切都没变,只除了有人已经永远不在。
萧女士待她一如既往。
&ldo;为什么要做火车过来,人多,不安全。你说一声,让老王去接你就是。&rdo;
&ldo;安若你吃的太少。陈姨今天亲自去市场采购你爱吃的菜。&rdo;
&ldo;这新发型显得你太单薄,脸还没有巴掌大,你本来就够瘦。&rdo;
整顿饭她都是绝对主角,连阿愚小朋友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直望向她。
饭后萧贤淑与她在起居室里边喝茶:&ldo;前些天你寄的东西我收到了。到底是你心细,这么多年,除了你陈姨外,从没有人注意过我收藏这东西。&rdo;
&ldo;去旅游时,觉得jg致,顺便带回来。&rdo;是一些古式的簪子,她注意到萧女士总是换不同的簪子,如同她不停地换戒指,于是买了一堆寄给她。
&ldo;不过心细如发,对自己就不见得是好事。这世上过得快乐的往往是粗心又糊涂的人。&rdo;萧贤淑一直盯着她看,直看得她心虚,&ldo;做人做事都要有重点,只要方向是对的,优势在你这边,你完全可以不用去理会细枝末节的小事。&rdo;
沈安若低头不语,听得萧女士长叹一口气:
&ldo;我想了那么久也没想明白,你跟少臣两个人的聪明劲儿,怎么就从来没用在对的地方。&rdo;
&ldo;对不起。&rdo;除了这句,沈安若根本没有别的话可以讲。
&ldo;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我只觉得你对不起你自己。什么事,忍一忍,过去就是海阔天空了,怎么非要闹到一拍两散。&rdo;
沈安若抬头望向她的眼睛,想看出一些端倪来。
&ldo;你不用看我,少臣什么也不肯说。不过我自己生的儿子我了解,虽然他在那种时候跟你离婚实在犯浑,但无论如何,先提离婚的绝不会是他。安若,我说的对吗?&rdo;
沈安若低下头。任何人在萧女士面前,永远只有受训的份儿,何况是她。
&ldo;婚姻又不是过家家,怎么能说分手就分手。这世上还有哪种缘份qiáng得过婚姻,可以让毫无血缘的人就此成为一家人,要耗尽百年的修行才换得来,怎么就会这么不珍惜。&rdo;萧贤淑看看她的头发,叹口气,&ldo;想剪头发,只剪短几寸也就算了,竟然剪到这么短。什么事qg那么想不开,要拿自己身体出气,头发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哪。&rdo;
直到后来程少卿回来了,沈安若才终于得以正常地呼吸。他看她好几眼,才终于认出来,朝她微笑,打招呼,又支走了自己的母亲大人。沈安若听到他们的对话从门外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