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仪式复杂而折腾,但终究还是有结束的时候。婆婆说:&ldo;少臣和安若回家吧,这里有少卿与静雅,不用担心我。安若,好好照顾少臣,他这阵子累坏了。&rdo;萧贤淑女士在哭得几乎断肠之后,终于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其实安若在葬礼上也见到了晴姨,她站在最人群最远的地方,一身黑,显得越发的清瘦,与程少臣跟她一样,没有眼泪,站了一会儿就离开,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回程的车是程少臣的司机小陈开的。程少臣上了车就睡着,歪着,姿势并不舒服。车里很静默,沈安若将空调温度调得很高,一会儿便觉得非常的憋闷,但忍着没有将车窗打开。她也几乎整夜没睡,又站了一整天,觉得疲累困倦,也昏昏地半睡半醒。车回到本城时,经过程少臣的公司,他低声说一句:&ldo;我回公司有点事,让小陈送你。&rdo;他竟然是在对她说话,从昨天到今天,他只对她说了这一句话。安若点下头,在他推开车门要走时,突然出声,她积攒了很多的力量,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能将那句话说出口:&ldo;我有话对你说,我在家里等你。&rdo;
程少臣迟顿了一下,轻轻点下头:&ldo;我很快就会回去。&rdo;
车子一直开到她很久没有回去的家。程少臣下了车后,小陈絮絮地跟她讲了许多他的近况,原来他最近根本没在本市,一直在外面,或者留在父亲的身边。她昏昏沉沉地听着,觉得全身都十分的难受。终于到了家,她自己开车门下车,小陈说:&ldo;安若姐,你脸色不好看,我送你上楼。&rdo;
&ldo;不用,我自己。你回去接他吧。&rdo;
她其实有些奇怪,为何所有的声音都听起来缥缥缈缈,为何脚步这样轻飘,突然听到小陈的惊呼声:&ldo;安若姐!安若姐!&rdo;她隐约明白将要发生了什么,原来真的是这样,相同的事件,会连续的发生,因为自己已经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动了杀机,所以,即使想要改变主意,也是来不及。它知道它的母亲不要它,所以它自己先离开。
她的意识渐渐恢复时,只听到无数杂乱的声音,以及接近麻木的痛。
&ldo;胎儿没保住,自然流产。&rdo;
&ldo;她没事,真的没有事。只是血糖和血压都太低,晕过去了。&rdo;
&ldo;没有摔着,只是闪了一下。这时候的胎儿很娇弱,稍有闪失都会出差错的。&rdo;
&ldo;不要难过,你们还年轻,来日方长。&rdo;
&ldo;病人的医疗卡有没有?有身份证吗?&rdo;
她一直昏昏沉沉口gān舌燥,觉得眼泪似乎都流向心脏。
&ldo;少臣哥,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安若嫂。&rdo;
原来他真的在,只是,她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始终没有。
沈安若终于醒来时,天色已经全黑。她试着动了动,突然就惊动了身边的人。
是单人病房,只有一盏灯微弱地亮着。程少臣坐在chuáng边,比白天时看起来更苍白,在灯光映照下,他的脸几乎透明,嘴唇也毫无血色。
&ldo;对不起,我不知道……&rdo;
他的声音疲惫至极,已经沙哑。
&ldo;你晚上本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吗?&rdo;程少臣低声地说。沈安若望着他的脸,他的眼神里没有qg绪,她突然闭了眼,两行泪顺着眼角滑下。
&ldo;为什么要哭呢?你觉得疼吗?你本来就不想要的孩子,用这样的方式失去,不是更好吗?&rdo;
沈安若咬住了唇,怕自己会哭出声来。他会知道的,因为她的医疗卡,身份证,还有那份改了日期的手术预约单,在她的包里,是放在一起的。
&ldo;你不要哭,这样多好,只是一场意外。那个孩子,它永远不会知道,它本来也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rdo;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说的十分费力。
沈安若的心渐渐地冷下来。她本想辩白,张了张口,却觉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明明说的每一句都正确,她从来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多说一句,也只会令自己更难堪。
&ldo;你不想解释吗?&rdo;程少臣轻声地问。
&ldo;你想听吗?&rdo;沈安若咬紧了嘴唇,闭上眼,再也不说话。
过了很久,非常非常久的时间,她终于又听到他的声音,沙哑,jg疲力尽:&ldo;沈安若,我总把你不喜欢的东西qiáng加给你,这个失去的孩子,还有我们的婚姻。我真的感到很抱歉。&rdo;
他说完这句话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失了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