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毓看李未央这样,心中把她恨到了极点,但原先预备杀她的心思却已经淡了,李未央说得不错,裴后让他来,的确是没安什么好心思,就是想要让他做替罪羔羊的,他只看到眼前的荣华富贵,却一时忽略了父皇那头雄狮,一个不小心,他才是最倒霉的人。可裴后的命令他又不能不听‐‐想到这里,他眼中的凶光稍敛,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往日温和的样子,但是眼中那灼热的狠毒依旧烫人,他走到桌子边上,赔笑道:&ldo;我刚才是一时冲动,才会吓着了郡主,请您原谅。&rdo;
李未央又吃了一口芙蓉鸡,点头道:&ldo;这是从望江楼请来的厨子,味道是不错,可惜鸡肉养得老了点。&rdo;
元毓忍住气,道:&ldo;你刚才说的对,若是我真的杀了那人,的确是于我很不利,依你看,我应当如何呢?&rdo;他这时候已经抱定了念头,等到求得主意,便杀了李未央灭口,现在他可顾不得其他了,这个女子,三言两语之间就能看穿他的心思和底牌,绝对不能留着,否则后患无穷。
李未央像是没有注意到他陡然升起的杀心,只是微笑,道:&ldo;我不喜欢这鸭肉羹,过于甜腻了。&rdo;
元毓的脸色发青,这一晚上他已经不知道变化了多少表情,他隐约觉得自己绑来的不是什么郡主,分明是个讨债的恶鬼,一点一点地窥探他的弱点,将他抽筋剥皮。
&ldo;来人,去换了鸭肉羹。&rdo;元毓大声命令道,婢女立刻照做了。他的目光仍是死死地锁在李未央面上,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然而烛影跳跃之下,李未央神色如常地带着几分笑意,分明是一副太过完美的面具,却偏生教人挑不出破绽来。
他忽然觉得,李未央便是雌伏于糙丛的一条蛇,看着乖顺无害,本性却终是去除不掉,你若是敢上去招惹,她会伸出毒蛇,亮出獠牙,教人猝不及防。是他错了,不该将这样一条毒蛇引出糙丛。
&ldo;你前日对我妹妹的温顺和视而不见,全都是装出来的。&rdo;元毓慢慢地道。
&ldo;装?怎么会是装呢?安国公主不犯我,我自然不犯她,彼此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吗?为何非要互相厮杀,你知道,我一向都不喜欢这些的。&rdo;李未央一字一句说的轻缓而平静,却如利刃一般地锋芒毕露。她素来与人为善,举手投足间俱是温润平和,眼中含笑,然而此刻微微沉了脸,竟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威迫之感。一霎间,仿佛换了一人。
元毓摇了摇头,道:&ldo;安国看错你了,我也看错了。现在,希望你实话告诉我,李敏德究竟是不是元烈,这是最后一遍,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rdo;
怎么人人都喜欢给她机会?这话似乎拓跋真也说过吧。大概他们站在高位久了,以为别人都要跪在地上恳求他们的施舍,这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他刚才说元烈?这是‐‐敏德真正的名字吗?李未央细细地想了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不说话,元毓终于暴怒,&ldo;李未央,不论你说不说,你都别想走出去了!&rdo;话未说完,突觉腰间一麻,浑身僵硬,接着脖子上一凉,一柄剑架在颈上。只听李未央微微一笑,道:&ldo;敏德,你装得似模似样的,真把我都骗过去了。&rdo;
却见到李敏德穿着一身护卫的衣服,面上露出无限苦恼,道:&ldo;刚才他唧唧歪歪的时候我就进来了,你却偏偏还要和他说话,我才多忍耐他一时半刻。&rdo;
元毓未料剧变忽生,自己一世精明,竟然被李未央用这等肤浅手段拖延时间,又被李敏德闯了进来,一时气破胸膛,忍不住破口大骂道:&ldo;死杂种,真是个死杂种……&rdo;他出身越西显贵,骂人的话学得不多,翻来覆去就会这么几句。
李未央微笑道:&ldo;啧啧,怎么这般没用,骂人都是这样,好像舌头被人剪了的鹦鹉。&rdo;
元毓勃然大怒,厉声道:&ldo;你们都是死人吗?为什么还不进来!&rdo;
可是,外面空荡荡的,连一个回声也无,他的脸色变了,这次出来剩余的六名暗卫他留在驿馆,但为防万一,他还带了五十余人,难道全都……他的眼神变得惊恐起来:&ldo;你对我的护卫做了什么?&rdo;
李未央叹了口气,道:&ldo;你说呢?刚才我就告诉过你,凡事要多动脑子,不要总是直来直去。我若是你,抓到我就该拿来骗他上当,等到抓住了他,再好好想该如何处置,你倒好,抓住我还这么多废话,真的以为他是废物吗?&rdo;
其实,李未央真的是冤枉了元毓,他原本也是有这打算,可惜还没来得及实施。他本以为,李敏德最起码要到两天后才会找到这里来,他更加想不到,自己居然会留着李未央说了这么多话,莫名其妙就被她牵着鼻子走,连原本的计划都忘记了。
李未央最大的本事就是揣度人心,而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已经落入她的陷阱了。元毓恨得咬牙,怒声道:&ldo;我早该杀了你这个小贱人!&rdo;
李敏德冷笑一声,猛地踢了他屁股一脚,上去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元毓目瞪口呆之中,牙齿掉了三颗,满口鲜血,兀自哼哼道:&ldo;狗杂种、狗杂种……&rdo;李敏德冷笑道:&ldo;对,打的就是你这个狗杂种!&rdo;元毓呆了呆,李敏德手起掌落,他又挨了一记耳光,又惊又怒,杀猪般叫起来:&ldo;你到底要怎么样?&rdo;
李敏德冷冷道:&ldo;那香炉里头除了调情的逍遥香,还有一种慢性的毒药。&rdo;
元毓完全呆住了,他不知道李敏德是怎么知道的,他明明没有透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