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格格不入者的常态,读作高冷,写作&ldo;社恐&rdo;。
直到路过楼侧的喷泉,社恐人漠然的视线才有所转动,落在喷泉雕像脚下的某件物品上。
那是一只信封,赫然放在堆叠废弃的旧书旁,显得格外崭新‐‐同他一样浑身黑色,同他一样格格不入。
&ldo;把装有委托的黑信封放在学校东南角的喷泉雕塑旁,并做好支付未知报酬的觉悟,就能心想事成。&rdo;‐‐浏览学校信息时偶然瞥见的传闻涌入脑海,随之而来的还有某处神经崩裂般的疼痛,来势汹汹,促使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心想事成……还有这么荒唐的传闻吗?
倘若真实存在的话,又能否‐‐
梧桐叶无声落下,覆住信函一角,惊扰了少年未竟的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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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霄被安排在教室角落多余的位置,和玻璃窗隔了一套空桌椅‐‐他起先以为空着就是空着,没有人坐,直到两天后夏惊蛰出现在教室里,才彻底打消坐到窗边的念头。
这两天里他听了不少闲言碎语,蜚短流长,不外乎是提醒他新同桌劣迹斑斑,是个全校有名的不良少年,&ldo;听说经常熄灯后才翻墙回寝室、去年打架被开除才转学来的、身上总有烟味&rdo;‐‐行走的反面教材。
&ldo;听说要不是家里有钱,在学校也有人脉,暂时还没被抓到犯事的证据……&rdo;
他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听见某个关键词,便在心底淡淡地记了一笔。
开学第三天,传闻中的劣迹少年走进教室,干干净净的白短袖灰长裤,肩上挂着一件校服,并不像传闻中那么面容可怖,反倒看起来面容白净,眉目俊秀,颇有些人畜无害的意思,只是被过长的额发半掩着,令人看不分明。
大概因为头发太长,脑后还低低地扎起一绺,乍一看去像个模样清秀的女生。
枕霄略有错愕,不小心看久了些,对上来人的视线,才堪堪将对方与传闻联系起来‐‐那一瞥像敛起锋芒的刀,冷而薄,无端锐利。
有些眼熟。
夏惊蛰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身上果然带着浅淡的烟味,薄荷烟,甜得腻人。
枕霄略微皱眉,不动声色地挪远了些‐‐换来对方不明所以的视线。
那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自习,临近午饭时间,教室里也渐渐生出细碎的杂音,越来越响,终于在铃声响起的瞬间达到顶峰,随后一部分人蜂拥而出,另一部分则安然留在座位上,低头学习。
枕霄属于后者,而他的新同桌则两者皆非‐‐这个人不紧不慢地放下漫画,披上校服,看起来对吃饭毫不关心,还有余裕同他搭话:&ldo;喂,沈霄是吧‐‐你知道食堂在哪吗?&rdo;
&ldo;枕。&rdo;
&ldo;什么?&rdo;
&ldo;我姓枕,漱石枕流的枕。&rdo;枕霄翻过试卷,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上一个问题,&ldo;不知道,不熟。&rdo;
姓枕……夏惊蛰思考良久,才勉强想出&ldo;漱石枕流&rdo;这四个字该怎么写,有些无语地随口嘀咕:&ldo;不就是枕头的枕么,装什么。&rdo;
说着便站起身,自顾自向后门走去‐‐理所当然地无视了身后某人用力放下笔发出的&ldo;啪嗒&rdo;一声。
他倒是没有邀人一起吃饭的闲心,只是同为转学生,知道这所学校的食堂位置偏僻,才心血来潮多嘴问一句,免得对方像去年的自己一样绕路。
不料这个叫枕霄的家伙非但不领情,还无端摆出对他一副敌意颇深的模样‐‐火气窜上心头,又碍于先前叫错人名的失礼不能发泄,他也只好转身离去。
找不到就别吃饭了,一张臭脸,活该。夏惊蛰暗自腹诽,余光扫见他人的目光,又沉着脸加快步伐,任由额前过长的刘海挡住了脸。
不知从何时起,这所学校流传开有关他的传闻,版本不一,其中的恶意倒是出奇一致,以至于常有陌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有意无意,忌惮又畏惧,恶意也鲜明。
他不算生性冷淡的人,刚转来时也曾怀着重新开始的念头,尝试友善地与人交往,可惜对方往往急于甩脱他这样的异类,即使多说几句也别有企图,比记忆中无疾而终的友情更加让人失望,一来二去,他也就死了这条心,漠然处之。
&ldo;不对他人抱有期待,不向他人付出真心&rdo;‐‐这是他的行事准则。
少年独自穿过教学楼中庭,在操场前停下脚步,远远看了一眼食堂大门,随即调转方向,向位于教学楼北侧的综合副楼走去。
‐‐他还是不喜欢人来人往的场合,宁愿躲在教学楼角落吃泡面,也不想成为人群排斥的对象,面对如刀如林的打量。
秋风落叶之中突兀的一抹清墨,手中却仿佛合该握着刀‐‐少年的背影隐入红枫与石榴间种的小路,大抵如此。
格格不入者的另一种常态,读作锋芒毕露,写作望而却步。
或是&ldo;社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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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很痛。
枕霄放下笔,被阵阵隐痛打扰,本能地想伸手去揉,又想起额角纱布贴下未愈的伤口,抬起的手顿在半空,片刻后又放下了。
寸长的血口,缝六针,留下时隐时现的疼痛与思维阻涩的新疾‐‐拜这道伤口所赐,从前擅长的学科变得晦涩难懂,稍一过度思考便会引来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