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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2页）

宋清流的身后跟着贾富，江别鹤和方重。我有几日不见方重的身影，他越发清减了，眼睛底下有一层薄薄的黑影。一身肃杀的黑衣，与今日晴好的天气格格不入。他摆出一贯冷漠的表情，低声和江别鹤说话。

站在念临风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朝念临风拜了一下，伸手指向一个地方。念临风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身形明显顿了一下。我看到一个人从人群中缓缓地走出来，欢快地跑到念临风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

晴日里，好像忽然炸起了一道响雷，我拉了拉红袖，躬身退出了人cháo。

女人心是这天底下最小也最大的东西。丝毫容不得一粒沙子，又会因为爱而头脑发热地忘记了一切的现实。

我在街市上闲逛，想要排解心中的郁结。忽然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飞奔过来，红袖猛地把我拉到一旁，这才避免了与他们相撞。定睛一看，居然是李慕辰。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叫，&ldo;娘！有人追我们！&rdo;说着，就把身边正气喘吁吁的一个老者一起拉到了我身后。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要询问，又看到一伙举着木棍的年轻男子追了过来。

领头的一个指着我身后大声地嚷嚷，&ldo;在那儿！&rdo;言毕，我们就被一群人给包围了。

&ldo;李慕辰，你给我惹了什么烂摊子到底？&rdo;我咬牙切齿地低声问身后的人，李慕辰贴在我背上说，&ldo;娘，这些是一品香的帮工。&rdo;

一品香几时有了这帮凶神恶煞的帮工？我清了清嗓子道，&ldo;何事？&rdo;

领头的那个壮汉挥了挥手里的棒子，&ldo;那个老东西要了我们一品香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摆阔般吃了许久，临了跟我们说他的钱袋被偷了，付不起钱。我们掌柜吩咐我们收拾他一顿，好叫他记住教训，这个臭小子却突然冲出来，推了我一下，把人带走了。&rdo;

那群壮汉各个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我问，&ldo;他欠了你们多少钱？&rdo;

领头的壮汉斜视我，伸出两个手指头，&ldo;酒菜总共是十两，不过这小子推了我一下，要你二十两不多吧？&rdo;

我拍了拍身旁已经有点吓傻的红袖，&ldo;拿银子给他们。&rdo;

红袖支支吾吾的，&ldo;可……可是夫人……早上出来的急……没带那么……那么多……&rdo;

我皱了下眉头，&ldo;这样吧，稍后我派人把钱送到一品香去，你们放了这个老爷。&rdo;

领头的壮汉啐了一口痰，&ldo;我呸，你骗谁啊？看你那穷酸样，身上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让我相信你有二十两？见鬼去吧！兄弟几个别跟他们废话，一起打！&rdo;

红袖大叫，&ldo;疯了！你们疯了！你们知道这是……&rdo;她的话被壮汉们的喊杀声淹没，棍棒毫不犹豫地挥了下来。李慕辰死死地抱着我，用背替我挡，我却用力把他和那个老人家推到一旁。

他们用的棒子不重，下手的力道也拿捏得好，除了疼痛，不会把人打成重伤。不知谁的棒子挥到了我的额头，我顿时眼冒金星，眼前的影像都变得模糊了。

&ldo;夫人？夫人！&rdo;红袖要扑过来，却被另外几个壮汉抓住，我想喊出声，却渐渐脱力地倒在地上。

&ldo;快给我住手！&rdo;人群外响起一声爆喝，壮汉们纷纷停了下来，往声音的来处看去。一个人迅速跑过来，蹲到我身边把我抱起，&ldo;林晚？林晚，你醒醒！&rdo;他拍了拍我的脸，我却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梦中，我像被人高高地举起来，又重重地摔到地上般，浑身疼痛。四肢更像是要散了架一样。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面前出现一张熟悉的脸。过去的许多天，我有无数次期望他能像现在这般出现在我面前。可是现在的见面，却让我怒火中烧，微微仰起身，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巴掌。

那声响非常清脆，站在一旁的红袖震了一下，惊诧道，&ldo;夫……夫……&rdo;

&ldo;你把一品香当成什么？你又把做生意当成什么？当初你要分家的时候，我分毫不跟你争，因为我觉得那是你应得的，你会把那些产业都经营得很好。可是你做了什么！&rdo;我的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ldo;你居然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雇了一帮打手，对一个老人下那样的重手，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rdo;

方重没有辩驳一个字，只是慢慢地站起身，&ldo;好好休息，我先走了。&rdo;

我扯住他的袖子，&ldo;不许走！没把话说清楚，就不许你走！&rdo;

他低头看着我，目光沉痛，声音颤抖，&ldo;你有没有相信过我？从头到尾，你究竟有没有相信过我，哪怕只是一点点？&rdo;

我愣住，他轻轻拂开我的手，颤着身体，走了出去。红袖追了两步，红着眼睛对我说，&ldo;夫人，你错怪二爷了。他这些天不在姑苏，是那个江别鹤在帮忙打理一品香的。而且因为徽州的疫情很严重，经常有灾民到城中的酒楼骗吃骗喝，偷抢拐骗，所以官府让各个酒楼保有一定便宜行事的权利。&rdo;

我听完，忽然伏在膝上痛哭。我一直保有幻想，我在想，当某一天清晨醒来去前堂吃早饭的时候，还能看见方小八和李慕辰两个人在偷偷咬耳朵，说一些不愿意让我知道的男人间的秘密。每当月初的时候，那间已经不会再亮起灯火的房间，仍然通宵明亮。

我一直都不愿意相信，我和方小八会走到穷途末路的那一天。他虽然不是我爱的人，却是在我心中占着一席之地的最重要的人，我不愿意和他成为敌人。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也许从曲氏母子被我收留开始，也许从念临风出现开始，也许从苏淡衣死的时候开始，也许从吉祥街的那间绸缎庄着火的时候开始，我们注定要走到天涯的两边。

红袖拍了拍我的背，环住我，哽咽道，&ldo;红袖知道夫人心里肯定也苦。但这不是结束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