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红了红,被辣子呛到,拿起杯子猛灌了几口水。白蔻依然娓娓道来,&ldo;夫人大概不知道吧?当初少爷进九州商会的时候,当时的四大班首,八大掌户,一起在京城的总会考他,一场舌战群商,不亚于一场激烈的大战。我和决明都十分担心,但少爷应对自如,连洪景来大爷都不得不服。&rdo;
&ldo;可夫人得了肺萎的那一次,急得少爷束手无策。他守在床边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眼睛都熬红了。而且他还……从那个时候白蔻就知道,少爷的心上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了。&rdo;
我想起那时梦中的一个吻,还误以为是方重,脸更加红。八年时光,我尚有方重,念临风却只是依靠着信念和回忆支撑下来。
等一等。
我忽然站起来,拔足往家里狂奔。我怎么把那个锦囊给忘了?
锦囊里头塞着一张纸,我满怀希望地打开,发现上面只写着一个字,&ldo;死&rdo;。
念临风的祖宗十八代第三次被我招呼了一遍,我燃了一个火盆,正想把这破纸条付之一炬,猛然瞥见纸条的背后还有一行蝇头小字。这一行蝇头小字要不是我那极好的眼力和极凑时机的运气,恐怕就要因为写字人的险恶用心而永远不见天日了。
那一行蝇头小字的内容更加让我崩溃,&ldo;置之死地而后生&rdo;。
我托腮冥想到后半夜,终于决定不再相信&ldo;念临风是万能&rdo;以及&ldo;念临风给的锦囊是万能&rdo;这两个愚蠢的信念。
就我所知,徽州红茶,有雅名唤&ldo;群芳最&rdo;。产于祁门,冬至,贵池一带,是红茶中的极品,远近遐迩。徽州受疫病影响,红茶滞销,可苏商却始终未有放弃收购红茶的打算。
这背后定然有我所不知道原因,而这原因,就是徽商的生路。
桌上的蜡烛油像一串美人的红泪,火苗晃动着,火光猛地跳过纸条上的死字。脑中一道灵光乍闪,我猛地站起来,匆匆出门。
知府衙门并不是那么好进的,我费劲与守夜的衙役周旋,他们就是不肯放行。无奈之下,我只得敲响衙门外的大鼓。
咚咚的鼓槌声,能把整个徽州的夜都惊醒,孟知行果然出来相见。
&ldo;何事击鼓鸣冤?&rdo;孟知行把我带到公堂。我跪在堂上,铮铮地说,&ldo;林晚无冤可申,只是要求知府一件事。&rdo;
孟知行愣了一下,拍惊堂木道,&ldo;胡闹!&rdo;
&ldo;并非胡闹。眼下徽商贫敝,唯有殊死一搏,方有可能起死回生。但林晚接下来所做的事情,可能会在一定限度上违反法纪,大人可否先放任不管?&rdo;
孟知行皱眉,好像一个绝世高手,下棋时却反被对手将了一军。
&ldo;你欲何为?&rdo;
&ldo;和当初孟知府自告奋勇出任徽州知府的理由一样。&rdo;我说得义正言辞,孟知行却忽然勾了勾嘴角,媚态横生,&ldo;我和你决计不一样。&rdo;
我心头咯噔一声,以为这等同于拒绝,谁知他接着说,&ldo;罢,这几日闲乏,得与某公子出行畅游番,退堂吧。&rdo;
他起身离堂,带走了瞠目结舌的衙役和府丞。我在没有半点星火的冰冷公堂上站起来,转身昂首地走了出去。
第二夜子时。月黑风高,阖城安宁。金不换,幺九,曾一味蒙着脸,齐齐地跟在我身后,另一头,从云顾言和白蔻那里借来的黑衣人也都准备就绪。
我指了一个方向,金不换点头,胖胖的身躯挪行出去,立刻有几个黑衣人跟上他。而后幺九,曾一味依次带着人手走开。我带着几个人,直奔城西的一处粮仓,深巷犬吠,周围的人家全都安睡着。
我向一个黑衣人点头,他上前用剑刷刷地劈了硕大的铁链,而后一脚踹开了门。这套动作流畅,豪气万千。可这动静也着实不小,惊醒了仓库里守夜的一个小伙计。他打着灯笼迎出来,看见我们,想要失声大叫,但黑衣人的刀迅速地架上他的脖子,他只维持着一个张嘴的动作,就已然昏迷过去。
我也是第一次干这样越货的事情,稍稍有点不忍,但立刻又摆出一副山贼的流气,&ldo;搬!&rdo;
第三日,我站在临江的茶楼上,放目江边那满满叠叠的红茶。
已经有许多百姓在围观,而江水因为今晨下过暴雨的缘故,水势湍急。
金不换站在红茶堆中,不安地抬头往我这边看。他平生也少干这样轰轰烈烈的大事,何况此次不成功便成仁,他不是不担心的吧。
我冲他点了点头,握紧拳头向他挥了挥,他又坚定地站在那里,活像一颗千年长在那里的大树了。
过了一会儿,方重和江别鹤匆匆赶到,江别鹤看着金不换,大声道,&ldo;你要干什么?!&rdo;
金不换还未说话,那几个茶商已经悉数赶到江边,纷纷嚎啕大叫,&ldo;你这个疯子!你为什么要抢我们的红茶,快还过来!&rdo;
守候在人群中的白蔻等人,立刻把他们拿下,按着嘴架到一旁。
&ldo;谈,谈条件吧!&rdo;金不换往前一步,大声地说,&ldo;十两。我们不会再降价!&rdo;
方重冷笑了一声,&ldo;如果我不答应呢?&rdo;
&ldo;那你们就别想得到这些红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