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桑奇大塔上关于菩提树、塔、舍利和佛足印的浮雕)
这种观念延续了数个世纪。希腊人改变了印度佛教这个传统,这些希腊人是公元前4世纪亚历山大率领马其顿军队东征时留下的希腊后裔。他们居住在今天阿富汗北部的兴都什山一带,国名大夏。公元前2世纪他们侵入印度河西岸的犍陀罗,从而使犍陀罗成为佛教艺术的发源地。这些希腊人为了淡化与信奉佛教的原住民的矛盾,便用自己专长的雕塑技艺,为佛教树立偶像。他们用熟悉的太阳神阿波罗的仪容,给释迦牟尼造像;把天歌神乾闼婆和天乐神紧那罗,刻画得像一对带翅膀的希腊天使。
(印度阿旃陀石窟)
然而,这一胆大妄为的改造,居然被印度的佛教徒接受了。因为他们终于有形有色地看到了心中的天国。佛教艺术也就缘此而生。
这缘由一半归功于希腊人的雕塑天才,一半根源于公元前孔雀王朝的国王阿育王和贵霜王朝的国王迦腻色迦大力推广佛教;直观可视的佛,比起抽象难懂的佛经更为大众喜闻乐见,尤其是当时盛行起来的大乘佛教普度众生的主张,与这种通俗易懂的传播形式,取得了一致,因而人们把大乘佛教称作&ldo;像教&rdo;。
这样,当神佛们乘风驭云,越过顶着白雪的高高的葱岭的阻隔,向着辽阔的中华大地进发时,美丽迷人的佛教形象也越过佛经文字不通的障碍,便捷地为中国人的精神世界所拥抱。
最早出现在西域的佛教形象,带着明显的希腊化的印度特征。佛陀顶上的圆光,身披衣褶厚重的袍子,自然卷曲的卷发,以及高高的鼻子和深陷的眼窝,这些都来自希腊。菩萨的丰乳、细腰和又圆又大的臀部又分明是印度模样。对于西域的人们,这些来自异域的天人,全都是耳目一新,充满了魅力。
(犍陀罗雕塑的希腊化佛陀与龟兹石窟壁画中的印度式菩萨)
可是,只要当地的人动手去模仿,去制作,就必然会将自己的审美理想和本土文化参与进去。而外来的文化,只有像这样被当地的文化所参与,才能留下足迹,(北道石窟的各种当地供养人形象,伯孜克里克千佛洞的&ldo;沙利家族人像&rdo;、&ldo;回鹘王像&rdo;、&ldo;龟兹供养人像&rdo;以及&ldo;供养礼佛图&rdo;、&ldo;田园牧牛图&rdo;、&ldo;彩绘地坪图案&rdo;等)
佛教艺术的中国化,实际是在它一进入中国就开始了,佛教进入西域后,沿着一南一北两条丝绸之路向东传播,历史上叫作&ldo;佛教东传&rdo;。
(展示北道高昌、焉耆、龟兹、疏勒,南道米兰、若羌、尼雅、和田等地雄奇的风光)
北道以石窟寺为主,壁画在黑暗的洞窟里;南道基本上都是建筑在绿洲上的明屋式的寺院,壁画在明亮的寺庙里。历史学家们认为,北道人们生活在游牧状态中,与中原联系多,故保持较强的汉风;南道的人们在一块块绿洲上从事农业,过着定居生活,与遥远的中原接触较少,反而更多域外的影响。
(南北两道不同风格的壁画)
但是,区别的方式不能说明一切。
从客观上看,无论是北道还是南道‐整个西域‐中外文化一直是相融相映,交叉并存,北道上克孜尔千佛洞的&ldo;苦行者大迦叶&rdo;和&ldo;跪着的和尚&rdo;,不俨然一个个基督的面孔吗?
南道上若羌出土的那幅&ldo;有翼天使&rdo;,所采用画法的不正是中国传统的铁丝描吗?
西域西端喀叶最先接触域外的三仙洞,岂不是十足的中原风格?
但是在与三仙洞同一经度的和田,一座东汉墓出土的缂毛织品的人头马,竟是古希腊的人头马腿怪涅索斯!
库木吐喇千佛洞窟顶的&ldo;供养菩萨像&rdo;,地地道道是一幅最具典型色彩的运用中国工笔画法绘制的域外佛国图!
中外文化交相辉映,同放光彩,显示了当时处在中国对外交流最前沿的西域所独有的开放精神;同时也造就了西域文化那种令人神往的独异又强烈的风格。那一种旷远的神奇,一种莫名的神秘,然而又有一种隐隐的熟稔和我们息息相通。西域风格是一种多种文化合成的风格,因此东西方许多民族都会对它感到熟悉,同时也会感到陌生,可是,由于历史对它们的记载过于吝啬,时间的真空又太久太久,壁画上那些怪异的形象,那些消失已久的古国奇特的精神符号,恐怕永远无法破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