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高反严重,叶辛最后不得不靠吸氧和抗高原反应的药物才得以慢慢缓解。他住在四楼,水压时常不足,用电也极为不便,除了工作,还要轮流值日打扫卫生,负责采购物资和帮厨,生活单调而又繁忙。
尽管叶青瑾交待过,奈何条件有限,叶辛依旧过得很是清苦。天气逐渐热起来,蚊虫慢慢变多,蚊香液很快用光,他的两条花白小腿上全是蚊子包。
之前那些七七八八的困难叶辛都克服下来了,就是被蚊子叮得委屈得不行。
晚上大家凑在一起打牌,叶辛叼着烟气势汹汹一甩,“对三!”
坐他对面的张晓杰看了看手里的牌,摇了摇头:“叶公子果然有勇有谋,我要不起要不起啊,您请!”
“我要被蚊子咬死了,”叶辛翘着二郎腿,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抓了抓脚踝,“见鬼,你们晚上睡觉都不被咬的吗?”
一直坐在人群外,默不作声看他打牌的男人忽然开口道,“晚上我去你宿舍帮你挂个蚊帐吧,叶医生。”
叶辛没理他,继续算自己的牌:“不用,小事……对七!”
“敢不敢大一点啊叶哥?怂不怂。”
“不怂,”叶辛把手里所有的牌打出去,摁灭手里的烟,“……牌不在大,能赢就行。”
说完他起身,男人也跟着他走,不过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看上去颇为滑稽。
“……徐总,”叶辛的语气有些无奈,“您还是回您的住处安心养伤比较好。”
“我只是想和叶医生交个朋友。”
·
男人的名字叫徐司桓,前两天来这里玩不注意翻了车,左脚被石块划破缝了十针,是叶辛做的手术。做完手术有人来接他才知道对方是个大老板,当下倒没觉得有什么,第二天带了一车东西过来慰问,阵仗大得他头皮发麻。
“我是来感谢叶医生的,”徐司桓稍用了些力握着他,不知怎么让叶辛觉得有些被冒犯,便立即抽出自己的手,“这里条件有限交通也不方便,过两天其它物资才会到。”
医院的设备比较落后,相当于乡镇卫生院的水平,叶辛见有冤大头愿意买单,干脆开口提了要求:“徐总不如给医院赞助一些器械什么的,造福一方百姓,这些吃的穿的太浮夸了……这里也用不上。”
上次做个全麻手术,连最基本的吸引器都没有,手术只能在局麻下开展,难度及风险都相对较大。医疗硬件设施落后,太考验医务人员的业务和应变能力了。
“你说的我都会为你办到,叶医生能给我留个电话吗,要是我的伤口感染了……”
叶辛皱着眉:“所以叫你回城市里去,大医院什么都有,这一点小伤不是问题。”
徐司桓微微扬眉,“但那里没有叶医生,毕竟是你亲手给我缝的针,我是你的病人,你比较清楚伤口的情况。”
前两天还只是来换个药,今天他都下班了徐司桓还赖着不走,他就不明白了,这小破宿舍楼有他的大酒店待着舒服?守着他这么一个男人实在没必要。
跟到楼梯对方终于没辙了,叶辛哼着小曲上了楼,朝他挥手说再见,徐司桓只能望洋兴叹。好不容易有个登堂入室的借口,真是成也伤腿败也伤腿。
不知是谁重利忘义,终究还是让徐司桓知道了叶辛的电话,浴室里空间狭小,叶辛接起时水声明显,他还不知道是谁,那边先笑了:“你在洗澡是吗。”
活生生的调戏叶辛不会听不出来,他关了水阀站定,语气不佳,“有事的话快说,再过五分钟我未婚妻要打电话过来,免得占线。”
大约对方没想到叶辛会如此直白又干脆地拒绝,半顷没出声:“……你有未婚妻了。”
“嗯,”叶辛一边披上浴巾一边懒洋洋地回答,“这边工作结束回去升职结婚,徐总不用替我担心前程。”
“……今天晚上下了点雨,蚊子会更多,我让人把蚊香液和无比滴给你送过去,我知道你不会挂蚊帐。”
叶辛抿了抿唇,他是逃之夭夭,却未想到也桃之夭夭。
他不愿意背负别人的感情,喜欢太过沉重,如果无法给予回应,还是早些说清楚比较好,免得到最后泥足深陷,难以自拔,只能远远躲开。
·
自那一夜后,叶辛便消失了。
第二天杜清木独自在床上醒来,身侧没有体温,该是走了很久。
……也许进展有些太快,他靠着床,回想昨夜怀中人的艳情,心脏重重撞了两下。结束时他吻去叶辛眼角的泪,想让叶辛高兴一些,可他不是那时候的杜清木,总是做得不尽如人意。
总是能学会的,他安慰自己,可很快便发现他联系不上叶辛了。
他没能在三月来临之前,将叶辛留下来。
客厅里的绿植越来越萎颓,叶子开始发黄,他查了很多资料也没有找出银皇后生病的原因。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步入了病态,偌大的房子里只觉得寒凉。
他的仰慕终于也要死掉了吗。
生活又恢复了往常平静与乏味,偶尔严铭约他一起喝酒,总是忍不住喝多几杯。严铭劝他:“我宁愿你没有恢复记忆,那时候烦心事只会更多,你倒是每天开开心心的,现在一切顺利我倒是没见你再笑过。”
杜清木没有说话,一口饮尽杯子里的透明液体,他沉闷、自负,叶辛是他指间的光,明明在手里,却怎么也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