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开言垂眸道:&ldo;花老板,金针妙手的花老板,十年前从宫里逃‐‐&rdo;
花双蝶突然扬起羽扇,轻掩在谢开言的唇角,脸上浮现了春风化雨般的微笑:&ldo;哎唷,原来是谢姑娘。&rdo;紧执起谢开言的手腕,将她拉到一旁,又低声说:&ldo;姑奶奶,你饶过我吧。这华朝的天子都要换了,你怎么还抓住十年前的事儿不放呢。&rdo;
谢开言抬眼,露出温和光彩来,腹语说道:&ldo;你为御衣坊女使,逃脱在外长达十年之久,理应回去归档,继续侍奉那华朝的皇帝。&rdo;
花双蝶花容突变,忍不住掐了谢开言手臂一把,含恨道:&ldo;那狗皇帝好色得很,你再嚷嚷开去,连累我被抓,我一定不放过你!&rdo;
谢开言面皮冷,也受不住痛,嘴角抽搐一下,咝地吐口气。她继续说道:&ldo;听闻你十年前不仅是女使,还协助掖庭局处理后宫事宜……&rdo;
花双蝶皱眉,打断她的语声。&ldo;谢姑娘又想打什么主意?&rdo;
谢开言正视道:&ldo;倘若日后太子殿下登基,依照祖制,当采纳美人充盈后宫。我想请花老板想想办法,帮我安插一名姑娘进去。&rdo;
花双蝶面上露出惊愕之色,良久才平息。她用羽扇遮住半边脸颊,凑过嘴低声说:&ldo;这事很棘手,我没办法做到。&rdo;
谢开言暗地里放宽了心。她刚才紧紧提着嗓子尖,生怕花双蝶一口应承下来。因为只要花双蝶答应了,那就说明花双蝶有些手段,和宫中仍然有联系,神通广大到能直接塞人进汴陵太子府。
可是堂堂太子府,哪里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如果朝下想去,或许有可能推断出花双蝶是叶沉渊的私置下属。
面对秀美可人,有过赠衣梳发之恩的花双蝶,谢开言打算不再朝深处想,甚至连盘问的心思也免了。她移步一旁,让出道路,微微撇动嘴角,在心里笑了笑。
这一放手,是真的不再计较。仅仅一瞬间,就泯灭了诸多可能性。花双蝶并不知道谢开言的九曲弯弯肠子,只是款款施礼,招呼其余绣娘,抱起上好绸缎走入赵宅。
大门前,踉跄扑出一道鲜丽的身影。两名黑衣院丁跟在后面,将鲜衣人扔得远了,恶狠狠地说:&ldo;喂那婆子!我们赵老爷是办寿宴,不是施舍位席,你什么彩礼都未置办,就敢空手混进来骗吃喝?&rdo;
谢开言看看自己空空两手,也有些忧愁。跟着花双蝶混进府容易,但拿不到赏钱。正在她转动心念间,被撵出赵宅的女子双手叉腰,站在大门前骂开了。
&ldo;我呸‐‐想我牙婆苏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哪个地主员外郎不是好生款待着,偏偏就你这赵宅拿腔作势,瞧不起我等出身之人。牙婆怎么了?不偷不抢不jian不y,比你那赵大肚子私囤粮食不管饥民死活强多了!再说你赵大肚子,本朝堂堂尚书右丞大人,官阶正二品,在朝廷里放着钱粮不管,假托什么告病还乡,偷跑到这个石头镇子占山为王,欺负我们一众没有口粮的百姓。你如果有能耐,怎么不敢去汴陵,直接和太子府叫阵啊,丢下傀儡皇帝不管算什么事?&rdo;
牙婆苏穿三色襦裙,每次尖利地骂上一句,衣衫便要散开,如同凤鸟羽翼。她浑然不觉外形的可笑,只管骂得痛快淋漓,引得来往宾客纷纷侧目。
谢开言站在柳树下,细细听了一会,忍不住从眼眸里流淌出笑意。牙婆中气很足,各种方言俚语掺杂在一起,连绵不绝地叫骂,真是体现了南北地域的特色。而且所骂之人来历不凡,在文武百官中享有盛誉,是汴陵第一首富宇文家的旁系血亲。据闻,赵大人不满朝中帝制孱弱的局势,才含恨辞官。
谢开言在幼时学史,在古籍中曾见过宇文家的记载。
宇文家自古代起便是华朝北部王族之后,有经天纬地之才。后代子孙多散落于华朝,掌权者在本族部将中挑选出资历高者袭三十六姓,赵元宝就是其中的一脉。而宇文正宗,更是厉害,宗祠牌匾上曾记有&ldo;折糙累石,正色立朝&rdo;的光辉历史,说的就是宇文家前代两名子弟,为官为将,使百僚忌惮的故事。
谢开言想着这些,不禁凝目再瞧了府邸高大的赵宅一眼。她没想到小小的巴图镇,竟是藏龙卧虎之地,由此也暗中提醒自己,日后应当小心翼翼地生存下去,不可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边巷内,谢开言堵住了牙婆去路。
&ldo;你什么意思?&rdo;牙婆像是点燃的爆竹,眼睛瞪得大大的,快要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