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都会的,让他说什么也肯说,」许衍便又催促他,「王爷听话,叫姐姐。」
胶东王果然用单调刻板的声音叫了一声,「姐姐」。
素波笑着应了,正要转身去倒水,却觉得胶东王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赶紧转身回来,再看时却还是那双黑而无神的眼睛,拍拍胸口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家的人呢,竟然觉得很可怕。」
「别怕,他很安静的,白天的时候总是特别乖顺,也肯听话,只有夜里发恶梦时才会打人。」
「夜里会打人?」
「是啊,」许衍便笑道:「你不知道吧,丞相夫人给胶东王纳了一个妾,结果夜里被胶东王发恶梦时在脸上抓出了一道伤口,虽然用了很多珍奇药材,可是还是破了相,前两天被送到皇家新建的道观里去了。」
素波这一次才真是吓呆了,幸亏当时叔父拒绝了何老太太的提议,否则现在破了相被关到道观里的人就是自己!然后一辈子再不能出来了!
皇权社会,实在是危险!
许衍见状,摸不着头脑,便问:「你怎么了?」
素波定了定神,自然不会说实情,便道:「我想好好的一个小姐,竟然就这样被送到了道观里,还真是可惜呢。」
「其实那个小姐……」许衍听说那个小姐半夜里竟然骗过内侍爬到胶东王的床上,而胶东王又是一个不懂人事的,见了光着身子的女人竟惊得发了恶梦,直喊妖精才打伤了人,可是这事却没法对素波说,便又停住了。
素波见许衍半遮半掩的,毕竟是有前世见闻的人,便也醒悟了,胶东王这样的情况一定不懂男女之情,所以也不会怜香惜玉,故而出了事。
素波再看胶东王,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赶紧向许衍道:「你赶紧带他走吧,免得让人看到了出事。」
「既然已经来了,便再坐一会儿,」许衍有些不舍地道:「反正胶东王回去也不会说。」
素波想想也放下心,便又想起来另一个问题,「明明胶东王这个样子,为什么外面传言他聪敏异常、过目不忘?陆相怎么能将大家都骗了?」
许衍古怪地笑了一下,向素波道:「你相信吗?胶东王虽然呆傻,可是却真的能过目不忘。大儒们授课,他虽然听不懂,可是只要看一遍书籍就能记住,这些日子死记硬背竟将五经和好几部典籍都背了下来。」
「过目不忘?」素波想起了先世在电视上看到的另类儿童,他们有的能心算成千上万的数字,有的能画出令人惊才艳绝的画作,有的能弹奏出优美的音乐,只是他们却不能正常生活。那么胶东王也是一样?她在生活中还真没有见过呢,于是拿起自己平日临摹用的《关睢》一诗给胶东王看,「你能背下来吗?」
许衍见了便道:「诗三百,胶东王原来就会背的,你还有别的吗?」
桌上放着《秋风辞》,素波顺手拿起来放在胶东王面前,「你看看这个。」
胶东王扫了一眼,果然便抬头诵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当时素波背时可是读了好几遍才背下来的呢,现在她不由得衷心赞道:「真厉害!」
「这算什么,《春秋》近两万字,薛大儒在上面读,他听也听不懂,只在下面看书,等薛大儒读完了,他也全背下来了。」
素波还有问题,「可是,胶东王不是有些……他怎么会认字的呢?」
「静妃原来就是有名的才女,胶东王一直跟着她住在宫中,自然是静妃手传口教,」许衍看胶东王正拿着那张纸上上下下地摆弄着,便小声说:「听说胶东王出生时静妃的宫中满是红光,直透宫墙,他小时候又特别伶俐,深得皇上喜欢,特别给他起名为青云,只是他后来生了一场病,才变傻了。」
青云直上,真是好名字,但,「真是太可惜了!」
虽然有胶东王这么一个人在面前,可他反正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许衍便和素波又说了这段时间他在文澜阁内经历。
原来表面上文澜阁里平静如水,其实大儒们传道授课时,下面一直是闹翻天,最能闹的是陆相的孙子陆辰,霸王一般的人,大家也只能忍着,直到今天他实在过分,竟动手打伤了薛大儒。
天地君亲师,在这个时代,打了老师,其实与谋反、忤逆差不太多的,素波最初听到的时候,是非常吃惊的。但是,因为胶东王的到来,不只让她吃惊,而是让她惊吓,所以才将薛大儒被打的事情完全忘记了。现在她自然会问:「陆相竟然不管?」
「朝中政务那样忙,若不是出了大事,谁会告诉他?」许衍苦笑道:「不只打先生,就连胶东王也打,所以胶东王就愿意跟着我,我起码不打他也不骂他,只是这样的日子,唉!」
「胶东王可是皇子,就没有人护着他?」
「他从宫里出来时虽带了一个内侍叫留福,是从小跟着他的,平日里他最听留福的话,只是留福一个人有时也照顾不过来,」许衍又告诉她,「也不止在文澜阁,胶东王在内院里也被人打过,我就见他脸上有青痕,听陆辰的语气,胶东王不懂事,有一次差一点坏了二小姐的名节,陆辰与二小姐是一母同胞,一直记恨着他。」
「所以我现在根本不是在读书,其实就是陪着这群小孩子们玩,大好的光阴都虚掷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