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心里微微感动,即使他手里握着东宫内监司,瞧得起他的人也不多。君闲眼下虽然是一介白衣,但是单看他能劳动太子亲自来见,就知道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根本没必要奉承他这个小小的内监。口上说的,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些罢了。何进的笑多了几分真挚,连忙在前面带路,&ldo;大人,这边请。&rdo;
君闲心里嘀咕着这笑容总算顺眼点儿了,脸上却还是神情安然,瞧不出丝毫端倪,横看竖看都是沉静温和宠辱不惊。
随着何进下榻,朱景瑞果然已经坐在那里,神色如常,没有丝毫不耐。要他等一个他心里厌恶的人,实在是为难他了。
君闲步入屋内,顿觉一阵舒慡的江风拂面而来,心里讶然,这喜好倒是与他相近。他沉吟半日,不知该如何行礼,只淡淡道:&ldo;见过太子殿下。&rdo;
朱景瑞转过,俊颜带着温熙的笑容,他示意君闲随他入座。君闲瞥见何进的眉轻轻皱起,知道这于理不合,推辞道:&ldo;糙民站着便可。&rdo;其实他跟景桓相处时哪会注意这些繁文缛节,这也是他极少与京中贵人往来的原因。随意惯了的人,哪里还愿卑躬屈膝。
朱景瑞注意到他的目光,挥挥手让何进也退下,&ldo;张卿坐下来吧,难道你还想孤仰头与你说话不成?&rdo;
君闲眸光微动,笑着说:&ldo;却之不恭,糙民无礼了。&rdo;
他还是初次与朱景瑞相距这样近,虽然已近三十,朱景瑞却并不显老。照着皇室皆美人,再加上先祖骁勇善战,皇家子弟想必都是人中龙凤。其实朱景瑞跟景桓有些相像,只是眉宇间更成熟。君闲发现他身上那份温和已不是当年的懦弱,而是锐利的玉石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变得更温润,更懂得变通。
只是,还差几分锐气啊……
君闲心中微叹,却并不掩饰自己的目光。
他在打量着朱景瑞,朱景瑞何尝不是如此。但朱景瑞心里有些疑惑,这些日子君闲的作为可谓百般示好,然而仅有的几次见面中,他身上却丝毫没有阿谀奉承的姿态。
第一次可以归结为他心向着景桓,第二次可以说他手中有筹码。这一次,却实在说不清这人为何这般沉静。他却并不知道,君闲所做这事,向来只为了旁人能对自己和颜悦色,至于恩宠深浅,他还真没怎么在意。
因此这位太子沉吟良久,才笑道:&ldo;看来景桓看重你,看来并不是没有道理的。&rdo;
在景桓面前,他可从不需这样作态。君闲觉得好笑,当下却只是客套地回了句:&ldo;殿下过誉了。&rdo;
朱景瑞觉得这样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先开了话头:&ldo;张卿觉得你有几分把握控制住幼军?&rdo;
君闲微微一愣,却见朱景瑞望向自己的眼神有着期盼的意思。想来自己实在是小看了这位太子殿下,他已能任用心底厌恶之人,日后行事必定会更顺畅。
眸带笑意,君闲撩袍半跪在朱景瑞跟前,朗声道:
&ldo;臣张俊,叩见太子殿下。&rdo;
屋外的何进听得真切,心头一颤。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跟在高公公身后侍奉临帝时,最受宠信的丞相来觐见的情形。当时历经三朝的言老捋着胡子欣慰地感叹:&ldo;君明臣良,实乃我朝之福。&rdo;
那时他才刚入宫不久,丞相还没有死,陛下还没有老。
此时太子已起身,华衣带风拂过何进的脸庞,身后江风吹来,其寒如刀,他恭敬地垂首,心里暗道:临朝,似乎又要变天了。
年关将近,帝京一片喜气。临帝的病渐渐有些起色了,太常许昌趁机将官员考察的解决递了上去。
临帝近来心情甚好,有趣地问:&ldo;太子这回还是很烦恼吗?&rdo;
许昌想到太子的日子过得实在艰难,当即也不隐瞒,&ldo;太子还亲自去各部跑了一遍,他自己不觉得苦,倒是吓坏了下边的人。&rdo;
&ldo;他这孩子就是行事太小心了,朕年轻时可比他胆大多了。&rdo;临帝顿了顿,又道:&ldo;景桓倒是像我,可惜太死心眼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