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苒坐在那里不吱声,满腹心思。周小全问不出所以然,只得陪着坐着,呵欠连天,没多久就扛不住了,便说:&ldo;你们慢慢拧巴着,我再去睡会儿,一会儿还得上班哪。&rdo;
涂苒独自坐着发呆,脑袋里一团乱麻,觉得自己有毛病,不该半夜跑来麻烦周小全,又想着自己明天也要上班不如先回娘家去算了。眼见天边泛起鱼肚白,于是起身出门。打开门。见那人仍是等在外面,始料未及,脑袋里又是一懵,慢慢走过去,这次陆程禹也不拦她,她走去哪儿,他就走去哪儿,她上出租,他就开车不远不近的跟着,等回了娘家,她一进去,就把门反锁了两圈。接着就听见外面有人用钥匙开锁的声音,陆程禹推门进来,稍稍摇一摇手中的钥匙串:&ldo;妈去北京前,给了套钥匙我,&rdo;他说,&ldo;折腾了一晚上,你先去睡睡,不然身体受不了。&rdo;
涂苒说:&ldo;我没折腾,你这才叫折腾。&rdo;
陆程禹想了想:&ldo;我们找时间好好谈谈,但是现在你需要休息。&rdo;
涂苒没说话,良久之后才抬起头来看着他,平静的说:&ldo;未经允许看了日记我很抱歉,还没看完,以后也不会再看。我知道这个城市没有海,只有江和湖。德国倒是有海,好像是靠北边。我不管你们一起出去留学发生过什么事儿,也不管这些事你处理的有没有问题,我只是从自己角度考虑今晚发生的一切。&rdo;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接着道,&ldo;我以前是觉得自己没有机会,但是现在,就算你再给我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我也不可能做到像李初夏那样对你,这辈子,我是永远办不到了,&rdo;她忍不住哽咽起来,&ldo;我永远都做不到像她那样一心一意的记挂着一个人,我已经过了痴情的年龄,我以前遇到的那些事儿,让我没办法全身心的投入到这种感情里,我总觉得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我没办法把这种感情当成生活的全部,&rdo;她不由将手紧紧捏成拳,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ldo;就凭这一点,你怎么会甘愿和我在一起呢,你怎么可能完全放得下她?如果我遇到这么一个人,我也会放不下……&rdo;她用手捂住眼睛,泪水却从指fèng里流出来。
陆程禹紧紧盯着她,忽然深深叹了口气。
涂苒听见那声叹息,似乎整个人已经麻木,痛苦的或者愉快的,所有感觉不知所踪,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不止是一个人,而是千山万水。
她止了泪,说:&ldo;这么下去没意思,分了算了。&rdo;她擦了把脸,走进自己的房间,在抽屉里翻寻什么,不一会儿拿出一封薄薄的信,然后连同信封一起慢慢的撕成碎片,最后,她把那捧碎片尽数扔进桌子底下的字纸篓。
49 艰难的抉择(六)
陆程禹站在房门外看着她。
涂苒拍去粘在手心的纸屑,头也不抬的说:&ldo;你走吧,我想睡会儿再去上班。&rdo;她伸手推上房门,被门外的人轻轻挡住。
陆程禹按住门沿:&ldo;你今天不要上班,就在家休息,&rdo;他顿了顿,&ldo;我就说两句话,说完你再睡。&rdo;涂苒自知力气不敌,便随他去。闹腾了大半宿,睡眠不足情绪激烈,早已疲乏,她转身慢吞吞的脱下外套,铺好被褥躺进去,靠坐在床头,低头瞅着他落在门口的影子,。
房里窗帘闭得严实,光线昏弱,客厅里倒是越来越亮堂,陆程禹仍是站在门口,并未往里更进一步,他说话时语调平稳声音温和:&ldo;去年出国,我和她什么事也没发生。后来写完论文,我们那批的一起十来个人去海边度假,本来是两个星期,但是我只呆了两天就提前回了。这是第一个要说的,至于那张照片,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给怕的。&rdo;
涂苒静静坐了一会儿,小声道:&ldo;她是谁?你连那个名字也不忍心提吗?&rdo;
陆程禹听了不由微一摇头,侧脸看了眼窗外,轻吁了口气,转而又对她继续道:&ldo;第二点要说的,我和李初夏,在一起处了三年,分开四年。那时候还在上学,说句不好听的,除了没名分,也就和过日子差不多了……&rdo;
涂苒打断他:&ldo;你到底想说什么?&rdo;
陆程禹轻咳一声,过了会儿才道:&ldo;我昨天收到她的日记,看了,都是写的以前的事。看完那些东西,就像你说的,我不可能没一点想法,关于这点我不想骗你。&rdo;
涂苒笑笑:&ldo;是的,这个我知道,你又不是木头疙瘩,怎么会没情绪没想法,何况你俩以前的感情那样好,有想法才是人之常情,我完全能理解,非常能理解。你说完了吗?我要睡了。&rdo;
陆程禹向前一步跨进来,正要再说什么,奈何裤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陆程禹拿出来看一眼,接了,是他带的一个学生。实习医生提了一箩筐问题,耐着性子答了,那人还支吾着想问,陆程禹道:&ldo;我晚班,到时候再说,不太急的就别再打电话。&rdo;才撂下,手机还没搁回兜里,又开始振动,陆程禹再接,开口就说:&ldo;你他妈大清早的打什么电话,以后没事别打电话给我。&rdo;
雷远在那头一愣:&ldo;你小子吃枪子了,我多久没骚扰你,就想跟你借个车,怎么开口就骂人呢?&rdo;
陆程禹冷着声音:&ldo;骂你怎么了,就这样,挂了。&rdo;
雷远还在那头&ldo;喂喂&rdo;,陆程禹已经掐了电话,转身一瞧,涂苒躺在床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留只胳膊压在被子外面。他走过去,弯身摸她的脑袋,然后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涂苒抽回手,闷声闷气的说:&ldo;你们的事我很能理解,真的。你走吧,&rdo;停了数秒,又道,&ldo;她这周六就结婚了。&rdo;
陆程禹低声说:&ldo;别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行么?你现在情绪有点激动,总是这么着对孩子不好,我道歉还不行么?&rdo;
涂苒说:&ldo;你在为什么道歉呢?我都不知道你错在哪儿?&rdo;
陆程禹说:&ldo;不管为什么,你生气总归有生气的理由。&rdo;
涂苒说:&ldo;我在生我自己的气呢,和其他人没干系。当初第一步就走错了,接下来错上加错,人做错了事,总要承担后果的,很正常。我自己倒没什么,就觉得孩子可怜,我以后会加倍对他好,也不会拦着你来看他,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有时间就带他出去玩玩,孩子总是要和亲生父亲多接触才好。&rdo;
陆程禹坐在床边,把被子轻轻拉开一些,露出她的脸,说:&ldo;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和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rdo;
涂苒摇头:&ldo;我是说真的。&rdo;
陆程禹看着她:&ldo;你现在不冷静,我不和你谈这事。&rdo;
&ldo;就因为我现在很冷静,很多事都想通了,也没必要再谈什么了,&rdo;涂苒闭上眼,手里揪着被子。两人都不做声了,不多时又听见电话响,涂苒说:&ldo;我的,在我包里,麻烦你拿过来吧。&rdo;陆程禹起身去拿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就替她接了。
王伟荔在那边大着嗓门喊:&ldo;小陆?怎么苒苒的手机在你这里?她没去上班吗?她……你俩现在还好吧?&rdo;陆程禹一一答了,只说涂苒觉得有点儿累,想在家休息一天。两人聊了几句,王伟荔又说自己中午的飞机到,带了不少东西,让他们来个人接一下。
涂苒隔着电话也能听见王伟荔的声音,这会儿&ldo;哦&rdo;了一声,就要起来:&ldo;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我去接就行了,你回去睡睡,不是还要值夜班吗。&rdo;
陆程禹按住她的肩:&ldo;我开车去,一会儿就能到,完了再去上班。&rdo;他说完,起身就走,顺手带上房门。涂苒也实在累了,躺回床上泛起迷糊,隐约听见他去浴室洗漱,然后好像还帮她打电话到公司告假,最后是出去锁门的声响,她胡思乱想一番,心里忽冷忽热,越想心跳得越快,到后来困倦之极,撑不住,渐渐睡过去。
这回她倒是一丝梦也没做,或者梦到什么也给忘了,一气儿睡到下午,再醒来时,深秋季节难得的阳光把西边的窗户照得红里透亮。她慢慢睁开眼,恍惚了半响,分不清现在是早晨还是傍晚,只听得外面有响动,客厅里那人的动作和他的不同,细碎而磨蹭,冷不丁挑起些猝不及防的声响。涂苒试探的喊了声:&ldo;妈……&rdo;
王伟荔拾起才一时不慎撒落的数枚硬币,连忙推门进来:&ldo;醒了呀,我把你给吵醒了,&rdo;她拉开窗帘,细细的打量女儿,&ldo;你怎么还是这么瘦呀,每天在家吃些什么?我在那边就是担心你,生怕……&rdo;她转了话题,&ldo;你们姐弟两就没个让我放心的,人家有儿有女到头来有福享,我就是个劳心劳力的命。&rdo;
涂苒问她:&ldo;我弟在那边安顿好了吗?现在怎么样了?&rdo;
王伟荔摇摇头:&ldo;他就是瞎折腾了,出去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连个本科文凭都没拿到,工作怎么好找?他现在给他什么一个朋友的贸易公司帮忙,就那点英语还能糊弄一下人,在公司旁边租了个单间,一个月四千来块,说是做得好有提成,谁知道呢,人大性大的,我是管不住他了,只求他别游手好闲的出去闯祸就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