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残月挂在天边,又被眼前的树梢划得七零八落。萧雨盈站在窗前,拢在广袖中的双手忍不住地打颤:&ldo;本宫手里从没沾过一个孩子的血……&rdo;
不仅如此吧,不仅没沾过一个孩子的血,她也没真正害死过哪个宫嫔‐‐她只让意欲和她一争的人失宠过,却从来没逼死过她们。
因为她要的只是圣宠,不是谁的命。
斩糙要除根,她明白这个道理,却从来做不到。她觉得这大概就是因为她不爱皇帝,所以不会为了他去杀人……
想着想着,她突然笑了,带着一抹森然说:&ldo;罢了,总也不是头一个了……&rdo;
宁贵姬的孩子,到底是死在了她手上,她又何必忌讳那么多?
&ldo;我不能再让长姐压我一头。&rdo;这是最终肯定了她的想法的念头,那么强烈地告诉她,她的决定是对的。
她在冬至那天动了手,很简单的法子,买通给岳凌夏抬轿的宦官,让她动了胎气。一切都不该有意外,却就堪堪有了意外。她不知道宫正司为何会那么警觉,在岳凌夏小产后当机立断地扣下了所有人证物证,严刑拷打之下……一切都败露了。
那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害人,却输得一败涂地。
短短九天,她这位从一品的瑶妃被褫夺封号、位降从八品宝林。
皇后在她降位那天来看望了她,带着一抹略显清浅的笑意:&ldo;长姐告诉你过很多次,安分一点,别惹那么多事。你瞧你,如今自己降了位份不说,还弄得岳氏的孩子也没了……亏得母亲一心想让你有个孩子作伴。&rdo;
她陡然惊住,滞了须臾方才明白过来,语声禁不住地颤抖:&ldo;你……你算计我?&rdo;
&ldo;算不上。&rdo;皇后轻轻一笑,&ldo;我只是帮宁贵姬做她做不到的事罢了……让你觉得这孩子会归我,你果真就会耐不住性子。&rdo;
在她的错愕中,皇后淡淡问她:&ldo;你就非得这么跟我争?&rdo;
&ldo;我什么都没有!&rdo;雨盈终于怒不可遏,从小到大,她第一次这样同皇后吼了出来,&ldo;和你相比我从来就什么都没有!就因为我是个庶女!在家是……在宫里也是……&rdo;
皇后静默了一瞬,平静地说:&ldo;陛下对你,比对我好很多。&rdo;
&ldo;但你始终是皇后!&rdo;她狠狠驳道。
&ldo;但你所拥有过的宠爱……是我求而不得的。&rdo;皇后的声音中添了几分力,让她微有一怔,&ldo;你就这么不知足,非得连这后位也夺走不可?相较于你曾经在六宫中的那般风光,我自始至终拥有的只是这个后位罢了。即便这样,你仍是容不下我?就因为我是嫡出?&rdo;
她忽然不知谁对谁错、忽然不知谁更可怜。她一直视作目标般的长姐……今日亲口告诉她,自己拥有的只是一个后位。
&ldo;从小,你想学舞你就学了,你想如何去玩去闹都可以……我呢?琴棋书画必须样样都好,不仅要比过你,还要比过所有的贵女,就因为我日后要当皇后。&rdo;皇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神色一如既往地温温和和,&ldo;这么多年,我都是为了皇后这两个字活着,我配拥有这两个字、我拥有的也只有这两个字,你凭什么来跟我争?&rdo;
原来她们一直都在互相羡慕。
她从长姐的眼底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凄然,那么深刻,几乎连她都能感觉出那里面的痛。她怔了一怔:&ldo;长姐你……爱他?&rdo;
皇后也是一怔,蹙起眉头:&ldo;难道你不爱?&rdo;
她噎住,许久之后哑笑了出来:&ldo;长姐,除了后位,至少你还有爱。&rdo;
她却已被嫡庶之别压抑得扭曲,除了去争、去上位,再无其他的感情可言。
长姐和皇帝一起去祭泰山了。萧雨盈觉得一世已经如此,戕害皇裔的她,在宫中已无翻身余地。
那么不如再拼一把吧,她要拉宁贵姬殉葬。
宁贵姬身边的宫娥红药,她早已注意到,却没想到会这样用到。红药的兄长是她映瑶宫的宦官,以亲人的命为要挟,再合适不过。
红药果然不敢不做。
小分量的砒霜送到红药手里,让她加在宁贵姬所用的食材中,那些食材最终会被宁贵姬做成点心送给帝太后。
分量把握得很好,她不想毒死帝太后,而要她察觉出、问罪宁贵姬。
皇帝不在宫中,谁也救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