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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玄奘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把吉他解下来，随意拨弄几下，递到小男孩面前。小男孩眼神里有了几丝兴趣，胆怯地伸过手去在琴弦上碰了一下。吉他发出悦耳的声音，小男孩终于露出笑意。玄奘索性把吉他平放在地面上，教他用指肚在琴弦上摩擦。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ldo;休息时间已经过了，你怎么还不去屋里复习奥数？&rdo;

小孩子浑身一颤，连忙低头转身跑进公寓楼。玄奘抬起头，眯起眼睛，看到在公寓入口处站着一位穿着办公套装的少妇，大约三十多岁，身材还算窈窕，眼角却已经有了深刻的鱼尾纹。

&ldo;先生，你认识我家小红？&rdo;少妇注意到玄奘穿了一身破牛仔装，地上搁着一把吉他，一脸的不信任。

&ldo;哦，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他关于这张cd的事情。&rdo;玄奘从怀里掏出cd，递给少妇。少妇没有接，只是略微扫了一眼，淡淡回答：&ldo;这是我家的东西。&rdo;

&ldo;我可以把它还给您。&rdo;

&ldo;你喜欢的话拿走好了。我们家里没有那么大地方，每年都要清理一批用不着的杂物。&rdo;

少妇想要转身离开，玄奘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有些急切粗鲁地问道：&ldo;我，我能问问这张cd的演奏者是谁吗？&rdo;

对于这个问题，少妇显得有些不耐烦：&ldo;你问这个干嘛？&rdo;

&ldo;喜欢啊！你不觉得这段演奏得太牛逼了么？&rdo;

&ldo;不要说脏话，先生。&rdo;少妇厌恶地皱了皱眉头，玄奘却置若罔闻，拽住她的胳膊，坚定地注视着她的双眼。住户们进出这栋公寓楼，多少都会侧过头来看上他们一眼。两个人对峙了半天，少妇终于投降，垂下双肩，微微吐出一口气：&ldo;好吧，我告诉你，但你先松手。&rdo;

玄奘松开了手。

&ldo;这个演奏者，叫孙悟空，是我先生的一个好朋友，以前是个业余乐队的吉他手，好像叫什么……嗯，花果山乐队吧，我先生也在其中……他们经常搞一些小规模演唱会什么的。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rdo;说到这里，少妇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ldo;现在想想，如果那时候我先生把玩的时间拿来提高自己，多考几张证书，多背几个单词，说不定现在工资会更高一些。所以我不能让小红重蹈覆辙，一定要从孩子抓起。那些磁带和光盘，早就该处理掉了，我家里还有别的，你喜欢可以全拿走……&rdo;

少妇眼看要进入唠叨模式，玄奘及时打断了她。

&ldo;您说……呃，这位孙先生，现在还在搞乐队吗？&rdo;

&ldo;当然不是了！一个成年人，怎能一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rdo;少妇仿佛受到了很大侮辱，瞪大了眼睛，&ldo;你知不知道为了让我先生走上正轨，我花了多少心思！我和我先生结婚以后，乐队就解散了。后来孙悟空去了家证券公司做股票操作员，赚了点钱，在这个五指山公寓里买了一处房子。不过我们已经没什么来往了。啧啧，股票操作员，不知能赚多少钱。这里的房子可是很贵的。&rdo;

玄奘放过了这位少妇，他怕自己在找到孙悟空之前就被她烦死。少妇一获得自由，连忙匆匆走进公寓，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是否需要报警。

玄奘找到了五指山物业公司，这次他学会如何跟这里的人打交道了，直接丢过去一张面值不低的钞票，很快物业公司的人便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五指山b栋2804。

二十八楼在这里小区里算是个不错的位置，视野开阔，远离浮尘层。玄奘按照这个门牌地址找到2804的门口，按动门铃。

十秒钟后，门打开了。出现在玄奘面前的人大约有四十多岁，很瘦，眼窝深陷，周围一圈黯黑，一副神经衰弱的样子，甚至还有些秃顶的征兆，整个人像是刚从石头里剖出来的，枯槁而冷漠。

玄奘注意到了他的手，那是一双弹吉他的手，手指修长，指节粗大，指尖还有老茧的痕迹。

&ldo;孙悟空？&rdo;

孙悟空点点头。玄奘很高兴，拿出那张cd：&ldo;这张cd，是你在花果山乐队时候刻录的吧？&rdo;孙悟空看了一眼，毫不动容。他的眼球在转动的时候，面部松弛的肌肉几乎完全不动，显得很漠然。

&ldo;这是我听过的最棒的吉他演奏！&rdo;玄奘真心实意地称赞。跟孙悟空相比，白马寺的那群乐手简直是群被棒球棍砸断了指头的白痴。

&ldo;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rdo;孙悟空说，&ldo;我现在哪里有心思去搞那劳什子。&rdo;他看了一眼玄奘背后的吉他，又补充了一句：&ldo;年轻人，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得考虑考虑自己，不要不务正业了。&rdo;说完以后，孙悟空要把门关上，却被玄奘眼疾手快，用琴枕挡住了门框。

&ldo;不务正业的是你吧！&rdo;玄奘怒气冲冲地嚷道。孙悟空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花果山乐队里的样子，跟他差不多。他涌起一种莫名的怀念，对玄奘说：&ldo;既然你不肯走，那么进来坐坐吧。在股市开盘前，我还有那么几个小时。&rdo;

玄奘发现孙悟空的家很整洁，只有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橱、一张写字桌和一台电脑，还有一台饮水机，素净得简直不像个家。别说音响和照片，就连个书架都没有，只有几本厚厚的经济类书籍摆在电脑旁。

&ldo;那些东西我都已经清理掉了，现在什么都没剩下。&rdo;孙悟空向玄奘解释道，他略带得意和伤感地指了指窗外，&ldo;能在这个城市里拥有这么一套房子，是很难得的。可惜五指山的房子很贵，每个月都要还很高的房贷。&rdo;

&ldo;有多高？&rdo;玄奘对这些东西没概念，所以他总被李世民骂是条不知柴米贵的废柴。

&ldo;就像整座五指山楼盘都压在自己身上。&rdo;孙悟空苦涩地开了一个玩笑。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比自己小那么十来岁的年轻人很有好感，大概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玄奘很快把话题转到了那张cd上：&ldo;你到底是怎么弹出这首《大闹天宫》的？&rdo;孙悟空接过光盘，用右手轻轻摩挲着光盘光滑的表面，眼神泛起异样的光芒。

&ldo;那首《大闹天宫》啊……大概是我们在最好的状态下最好的一次发挥吧，完全是即兴发挥，那以后再也没找到这种感觉。那也是我们花果山乐队最后一次的合作，唱到最high的时候，我们点着了一个大仓库，然后和听众们带着十几辆车在城市里游荡，把全城的警察都招来了，差点酿成了暴动。&rdo;孙悟空说这些的时候一脸的自豪，显然那是一次即使是房贷也无法磨灭的青春记忆。

&ldo;打那以后，乐队很快就解散了。老牛去了一家保险公司，老蛟转做进出口贸易，我也给证券所投了简历‐‐得为花果山的那群小猴崽子的前程着想呐。&rdo;孙悟空说到这里，有些腼腆地给玄奘倒了一杯纯净水。

玄奘咂了咂嘴，一脸痛惜的表情。

&ldo;你不后悔吗？&rdo;

&ldo;没什么好后悔的，到了什么年纪，做什么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