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他这话实在不靠谱儿,就假意嗯嗯着,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刘挖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忽然问道:&ldo;老马你是临时安排进来的吧?&rdo;我点点头,说是会长安排的。刘挖挖大眼中珠子骨碌一转,压低声音说:&ldo;那你这一路上,尽量多睡觉少说话,没大事儿。&rdo;
咦,他和会长的话几乎一样。我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诡秘。我问他为什么,刘挖挖挠挠后脑勺,嘿嘿笑了几声,也不回答。
飞机忽然震了一下,开始缓缓移动,我注意到,起飞前的安全讲解没有了,喇叭里也没有任何提醒,只看到远处那个漂亮空姐一排一排地俯身检查着安全带。她挺认真,不是靠扫视,而是一个座位一个座位伸手去检查。
我觉得很诧异,其他空姐跑哪里去了?难道整个航班只有她一个人?这可不太正常,最起码的编组都是两人一班,何况这还是趟国际航班。不过我也懒得追究,随便怎么折腾吧,我只要能早点回国就好。
这么晚了,整个机场只有这一班飞机,所以它在跑道上没等多久,很快就起飞了。在脱离地面的一瞬间,整个机舱里的灯闪了一下,黑暗中我听到什么人呻吟了一下,随着照明重新亮起来,声音也消失了。
我临出发前知道要飞长途,所以多喝了点酒,现在睡意有点上来,就扳动座椅往后靠了靠,打算躺得再舒服点。谁料到刘挖挖眼疾手快,一把给我按住,如临大敌般地喝道:&ldo;老马,不行!&rdo;我问他为什么,刘挖挖还没答话,年轻空姐便凑过来说:&ldo;先生,这个航班飞行的全程都不能调整座椅,麻烦您配合一下。&rdo;
&ldo;为什么?&rdo;我问。
空姐和刘挖挖对视一眼,都面露难色,最后还是空姐开口道:&ldo;这架飞机比较老,公司为了飞行安全做了限制,希望您谅解。&rdo;刘挖挖也敲着边锣:&ldo;老马,你要是想躺下,我给你让个座,就别往后靠了,伤脊椎。&rdo;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来,我也只好照章办事。当空姐走开以后,我耸动鼻子,闻到她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很像是菖蒲与艾糙混杂的气味。最奇怪的是,刘挖挖身上也有类似的味道。难道他们两个有什么亲密关系?这可真是美女与野兽的组合。
我一抬手腕,发现刚才被刘挖挖按住的地方沾了一片红褐色颗粒,不像泥土,也不像油漆。我拿手指去蹭,很容易就蹭掉了。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搬着红砖上的飞机。这时候,我觉得空调更冷了,不得不随手抓了一张毛毯盖在身上。
飞机很快爬升到了飞行高度,机身恢复平稳。我身旁的刘挖挖晃着脑袋打着瞌睡,鼾声如雷。我感觉小腹有些发胀,决定先上个厕所再睡觉。厕所就在我的座椅后头,方便得很。我走到门口一拉门,发现里面赫然站着人。
&ldo;哎,对不起,对不起,门没锁,我以为没……&rdo;说到一半我愣住了,厕所里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这三个人前后紧贴,都站得笔直,紧闭双目,肤色惨白,他们的额头居然还贴着几张电影里才能看到的黄符。
&ldo;喂,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能随便开这个门!&rdo;年轻空姐忽然跑过来,一把将门推上,脸色吓得煞白。
&ldo;厕所里的是谁?怎么有三个人?&rdo;我有些惊慌,&ldo;他们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死了?&rdo;死这个字一出口,我一激灵,骤然想起来,那三个人裸露出的脖颈处有斑点‐‐尸斑?
&ldo;我不知道,你也不许问!&rdo;年轻空姐有点起急。
这句话就很有耍无赖的味道了,我强行按捺下惊慌,连声质问。空姐反复就那一句话,被我追问到最后,她都快哭了,可就是不离开厕所门。
这时候刘挖挖被吵醒了,跑过来扳住我的肩膀,把我拽回座位上去:&ldo;哎,哎,老马,老马,去去火,去去火,这又不是成人电影,你跟空姐在厕所前较什么劲呐?&rdo;
我瞪着眼睛说:&ldo;老刘,厕所里那是尸体啊!而且不止一具!飞机上装了三具尸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do;刘挖挖一点也不惊讶,反而眯着眼睛,连声宽慰道:&ldo;老马你别紧张,这事啊,和你看到的不一样。&rdo;
&ldo;还能怎么不一样?&rdo;
刘挖挖语重心长地拍拍我肩膀:&ldo;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老马?少说话,多睡觉。你一闭眼,一睁眼,就降落了,安安心心去过自己的人生,别管那么多,不挺好吗?&rdo;
&ldo;我现在身后的厕所里有三具尸体,尸体你懂吗?死人!你还让我睡觉,我怎么睡得着?怪不得你们不让我往后靠,兄弟背靠背是吧?我大学时候早听腻了!&rdo;我这人一紧张起来就话多,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刘挖挖把我强行按在座位上:&ldo;死人嘛,很正常。文祥不是说过吗?人生自古谁无死。&rdo;
&ldo;是文天祥。&rdo;小空姐小声提醒。
刘挖挖眼睛一瞪:&ldo;我这儿讲道理呢!是挑错的时候吗?&rdo;
我耳朵听着他们胡说,身体拼命挣扎,嘴里不停嘟囔:&ldo;让我跟死人一趟飞机,这太不像话了,不像话!降落以后我要去投诉你们。&rdo;
刘挖挖面孔一板:&ldo;同志你这话我就不爱听,跟死人一趟飞机怎么了?你在座位上他们搁厕所,谁也不碍着谁。什么见到死人不吉利啊倒大霉什么的,都是封建迷信。我跟你说,封建迷信可不能讲,讲了可要遭雷劈。&rdo;
他话音刚落,外头突然喀嚓一声,在飞机左侧不远的地方闪过一道极其耀眼的闪电,整个机舱开始剧烈地颠簸起来。
&ldo;糟糕,钻进雷雨区了!&rdo;小空姐吓得花容失色,条件反she般地从嘴里溜出一连串话:&ldo;现在飞机有些颠簸,请大家收起小桌板,回到座位上坐好,不要在过道走动。洗手间暂停使用。&rdo;不过她腔调颤动,听了只会让人更害怕。
刘挖挖连忙坐到我边上,把安全带扣上:&ldo;老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等会儿再聊。&rdo;我看他脸上的麻子一耸一耸的,似乎相当紧张。这种情况之下,我也没法继续追究,只得闭上嘴,全身绷紧来应付剧烈的晃动。
整个机舱在左右剧烈摇摆着,灯全灭了,舷窗外头不断有闪电划过。这种状况持续了十几分钟,才慢慢恢复平稳。混乱中,我看到前头有影子站起身来,复又坐下,而且不止一个。借着闪电一瞬间的光芒,我能分辨出来位置是在前二十几排。
等到飞机再次恢复平静以后,我转过头去,想继续质问刘挖挖,却看到他整个人蜷缩在座位上,虚汗哗哗地从整个面部和脖子往外冒,手里攥着一把钢叉,嘴里嘟囔着奇怪的声音。
&ldo;老……老刘,你没事吧?&rdo;我凑过去好心问道。刘挖挖看了我一眼,垂着头嘴唇在发抖:&ldo;老马,你帮我看看,前头有几个站起来的?&rdo;
我抬头一看,前面又有三四个人站起来了,戳在那一动不动,背对着我们,好似木桩。
&ldo;他们是同一排的,还是不同排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