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并没有花多久时间便认识到,像是他的导师这种显而易见的无能者将会是最棘手的存在,毕竟一方是年近花甲而依然徘徊在法师塔底层的下级导师,而另一方是年轻澎湃,未来一片光明的法师学徒。
要知道,人类的嫉妒有的时候比蝎鬼的毒液还要更加可怕。
导师开始热衷于让艾文参与各种危险试验:就比如让连低级火球术没能掌握的艾文提着饲料桶去喂养一只高度畸化的三角魔。(即是是鼻涕虫都知道,在三角魔那玩意的感知中,艾文这种香喷喷的人类才是真正的饲料。)
好吧,如果艾文没有偷偷学会那个第几版的小火球,恐怕这个时候他已经真的成为了三角魔的饲料,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他成为了那位“导师”的试验材料。
很显然对于导师来说,艾文这样的人类更适合用来做试验的原材料而非笨手笨脚的学徒。如果不是法师塔的主人定下了严苛的规则,恐怕艾文早已经死了许多遍。
但是艾文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无论再严苛的规则总是有漏洞,就好比规则会保护脆弱而愚蠢的学徒,却并不会保护学徒死去后的尸体,尤其是那种因为杂物和实验步骤不对而死去的学徒的尸体。
这些天来,导师看待艾文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阴沉也越来越浑浊了。作为一个相当聪明的年轻人(看在魔法女神的份上,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活到了现在),艾文猜得到他的那位导师已经为他设计好了无数“意外”,好得到他的尸体。
“该死……”
想到导师,艾文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他一只手摸索着掰开了墙角的一块松动的石砖,然后从里头掏出了一只鱼皮袋子。那只灰扑扑的鱼皮袋子毫无意外来自于海侏儒,从袋子表面那令人作呕的细鳞就能看出来。艾文小口小口的吸着气,将手伸进那滑溜溜的袋子内部。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摸到了一只试管,那里头荡漾着的暗紫色光芒显示出疗伤药已经并不新鲜的事实。
但艾文并不在意。
他用牙咬碎了瓶塞然后将药咽了下去,伴随着疗伤药带来的特有的刺痛感,他的目光开始放空。
而那本羊皮书就是在那个时候从袋子里滑落出来的。
艾文看了那本书一眼,然后又是一眼。
这只鱼皮袋算是他那位倒霉的海侏儒室友留给他的馈赠——后者早在几年前便离奇消失了。而在消失前,那个可怜的家伙发了疯,他不断的胡言乱语着,尖叫着躲避着虚空中并不存在的某种东西。他那种疯狂的恐惧甚至惊动了几名中层的导师,那些傲慢的法师用尽全力也没有检测出虚空中的任何东西,而浪费导师时间的后果就是,艾文的室友最后被关进了封闭所有法术和纬度的地牢。
他本应被制成某种特殊的实验材料,但在最后处刑前,他却凭空在了那间狭小的密室之中,据说打开密室之后,整个房间的墙壁上都布满了他淡绿色的鲜血和鳞片,显而易见他曾经饱受折磨,但依然没有人能够在密室中找到除了鳞片与血液以外的东西。
这件事情成为了法师塔底部区域的某个谜团,没有人知道他最后去了哪里,但这个谜团终究还是没有在这群如履薄冰的学徒中引起太大波澜(虽然艾文知道,导师几乎快因为这件事情而气到疯狂)。
而艾文几乎是毫不客气地继承了那只海侏儒的所有遗产。早在最开始他便清点了鱼皮袋里的玩意儿,其中最珍贵的便是那些已经过期很久的疗伤药,还有一些其他的低级药剂,一些贝壳,上面细密的雕刻恐怕是海侏儒种群中特有的文字,还有一些并不重要的小玩意儿,其中就包括了那本羊皮书。老实说,虽然这本书上充斥着各种笑话和呓语,却也算得上是室友那一堆破烂里唯一称得上有点意思的玩意了。
唔,没错……
笑话和呓语。
艾文是这么评价这本书的内容的。
至少在今天之前,艾文是这么觉得的。
整本羊皮书上只写了一件事情,如何在你的脑海中构建出一个不存在的房间。
然后将那个房间“投影”到想象中的某处星空中去。
根据羊皮书上各种晦涩的暗示,那处星空乃是某不可名状之物,用言语和思维都无法概括的神祗所存在的区域(这一段内容写的真的太他妈的隐晦,艾文只能猜个大概)。
而若是你的运气足够好……又或者足够坏(羊皮书上是这么说的),那些神祗或许会察觉到“房间”的存在。
祂们将从虚空中彰显出形体,敲开房间的大门,然后走进去,回答你所有的问题。
正因为祂们是伟大而恐怖到甚至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存在,你所询问的所有问题都会得到解答。
但是……你不会知道,哪些神祗们会因为祂们的回答,而对你索取怎样的代价。
【为了以防万一,或许准备一些祭品会是更加稳妥的方式。】
在那一页的一角,这本羊皮书的上一任主人,艾文的前室友写下了笔记。让艾文感到有些不太舒服的地方大概就在于那一行字显得如此严谨,甚至可以从中看出书写者在那一刻极致的认真与慎重。
(哦,拜托……)
艾文又听到自己脑海里那个声音在嘟囔。
大概是因为这一次受伤太过严重的缘故,艾文有些惊奇地发现这一整个晚上他的思绪都放在了那只海侏儒的身上,哦,对了,还有那本羊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