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样灼灼的眼神盯着,凌云的心里一时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停在半空的手悻悻的收了回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勉强而僵硬,最后,只是点了点头,简单的说了一句话,“好的,那我知道了,祝你学业有成。”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都没顾得上褚师傅的挽留和解释。
这次的重逢结果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能与小隽重温当年的快乐时光,说说笑笑,重拾友谊。
可事实却正好相反。
褚隽起初是没认出他,可即使后来想起了他,也完全没有了当初那种单纯而美好的交情。
他没喊自己“云哥”,张口闭口都是“少爷”,更让人心里难受的是,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跟自己撇清关系,连家里的资助都不要了。
可见,两人之间已经生分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小隽已经不是牙牙萌童,而是翩翩少年,他不再懵懂无知,说什么“最好的朋友,要嫁给你”之类的无忌童言。
他已经长大了,变得优秀,出类拔萃的同时,也明白了世态人情,懂得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和不同。
八年前那种毫无差别的感情可能在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了。
一想到此处,凌云心里如丧考妣,就像一直珍藏的宝石被人生生砸碎一般痛心。
从小到大,他何曾少过跟班和奉承者?可这么多年,能像当年小隽那样,对他只是一腔赤子之心的人却再没有第二个,可如今,随着时间流转,到底一切都变了。
因为此事,凌云着实心情忧郁了好一阵,毕竟他也只是二十出头,尚不够成熟沉稳的小伙子,何况在他心里,始终有小隽的一席之地,乍然变故如此,他始终有些无法接受。
虽然心里难受,但父亲交办给他的工作却一点没有耽搁,而且完成的都很出色。
为了锻炼儿子的能力,董事长决定派凌云去国外分部工作一段时间。
刚刚回国不足两月,又被派往国外,凌云心里多少有些不舍,一方面是舍不得家人,另一方面,心里仍是存着一点遗憾。
临行之前,他思考再三,还是去了集团捐建的那所高级中学。
黑色的高档轿车停在学校的门前,车前矗立的黑衣保镖和闻讯赶来的校长,常务都引得放学经过的学生们侧目。
可凌云并不以为意,他从小就生活在光环之下,又年轻气盛,正是爱出风头的年纪,自然毫不避讳。
当然,他也是存了另一番心思。
他心里仍是放不下褚隽,这种放心不下,更多是兄长对幼弟的回护。
这所高级中学的学生大多家境优越,颇有背景,像褚隽这样平凡家庭出身,毫无根基的学生,数量实在寥寥。
凌云在国外时候,就见识过校园凌霸,和捧高踩低的事情,虽然他不是受害者,但仅仅是旁观者的身份,也足够触目惊心,甚至有同学因此自杀。
自那天与褚隽见面之后,他便想起这桩事,小隽现在如此优秀,可家里条件并不好,然而他本人自尊心又那么强,在高级中学就读,是否也会遭遇到类似的事情?
如果遇到这样的事,谁给他撑腰?谁为他出头?还是他自己默默承受?
一想到那个纤细白净的小少年要为这样的事情忧愁,凌云的心简直犹如油煎火烧一般。
出国工作之前,他实在放心不下,这才风风火火,摆开阵势来到了学校门前等放学出来的褚隽,不为别的,只为让学校里从上到下都知道,褚隽有他凌家四少爷这个后台,谁也别想动他一根寒毛。
然而想法是好的,可当褚隽背着书包,和同学有说有笑的从校门里走出来,被凌云当众喊了一声,“小隽,云哥在这里!”之后,发生的情况却和他预想的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周围的同学也听到了喊声,更看到了在校领导簇拥下,光芒万丈的大帅哥。
那个帅到有些晃人眼睛的年轻男人就那样站在车边,一脸笑容的对着褚隽卖力招手。
同学们马上交头接耳,拥到褚隽跟前追问,“褚隽,那是谁啊?你哥么?你不是说自己是独生子女么?怎么还有哥哥?”
褚隽的脸已经涨成了茄子色,双手紧紧攥着双肩书包的背带,两眼盯着还在向他挥手的凌云,咬着嘴唇,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个傻子!”
同学没有听清,还继续问他,“到底是不是你哥啊?这么大派头,你藏得可真够深的!”
“对啊,你以前不是还领贫困生补助嘛?我看你家一点不穷诶,校领导都出来接见你哥,褚隽,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以前是不是说谎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句话引得同学们纷纷向褚隽投以质疑的眼神,昔日品学兼优,谦虚友爱的同学竟然是骗子?
学生的思想都相对单纯,简单的一件事也会困扰他们,激起很大的反响。
凌云的出现竟然让褚隽蒙上了这样的不白之冤,实在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因此,他也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主动过去找褚隽搭话的时候,对方不仅给他了一个大大的冷眼,还气得脸色绯红,扔下一句“我不认识你!”
然后转身就跑远了!
凌云站在原地,傻傻挠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开车回程的路上,才一拍大腿想起来,对啊,为什么小隽会说不认识自己,因为他有脸盲的毛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