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依言,任由岚姑的手指在她眼周轻轻按摩。
她并未告诉岚姑那日昭文殿中的事,诧异之余,难免好奇旧事。
待岚姑按摩罢,寻了浸过凉水的毛巾为她敷眼时,便问道:&ldo;听说当年老太爷和当今皇上结仇,是为了故文惠皇后。那时候我还小,不知内情,后来也没人提过这事。岚姑,你知道内情吗?&rdo;
&ldo;故文惠皇后?&rdo;
&ldo;就是当年的惠王妃,皇后登基当日便追封了她。&rdo;
&ldo;姑娘原来是说她。&rdo;岚姑一笑,帮伽罗揉着两鬓,趁着屋内无人,压低声音缓缓道:&ldo;当年的事我也只是听夫人提起过,不知详细。那时候咱们还跟着老爷在外面,京城里两位皇子斗得正厉害,那日她去鸾台寺进香,回来的路上却不知为何惊了马,连人带着马车,一起翻下陡坡。救回去的时候已不成了,没两日就撒手仙去。听说那时候她肚里还怀着孩子,也没了。&rdo;
伽罗微惊,睁眼扯开毛巾,&ldo;那马自然不会无故受惊了?&rdo;
&ldo;那时候我也这样问夫人。夫人只是叹气。后来回到京城,听人私下里议论,说那事是老太爷和如今的徐相父子联手做的,为的是给太上皇表忠心,只是没留下凭据。这些话我也不知真假,不过老爷自那以后,就跟徐相的公子断了来往。那回他和老太爷吵得凶,年没过完就走了,姑娘记得吗?&rdo;
&ldo;记得。那时候我很想看花灯,父亲非要走,气得我缠着他哭。&rdo;
岚姑想起旧事,轻笑后叹了口气,&ldo;一晃眼,姑娘都这么大了。&rdo;
&ldo;我记得那时候父亲和徐坚是同窗,更是好友,回京后总要相聚。那之后,两人就没来往了。&rdo;伽罗仰躺在岚姑怀中,瞧着顶上彩绘的藻井,低声道:&ldo;倘若老太爷真的跟徐相父子做了那事,按着父亲的性子,跟他吵起来也就不奇怪了。&rdo;
&ldo;可好人总是坎坷。夫人和老爷都宽仁和气,如今……唉!反倒是那徐坚,腆着脸当了吏部尚书,父子俩朝中得意着呢。说起来,这回在府里住了几日,老夫人总问我姑娘是不是得鹰佐的欢心,我听着,真是心寒。&rdo;
&ldo;老夫人不疼我,疼我的只有岚姑。&rdo;伽罗翻身坐起,在她对面盘膝而坐,笑意盈盈,&ldo;这回能从鹰佐手中逃脱,全仗太子相救,我得早些查明白,不能辜负。&rdo;
&ldo;那我去搬书。&rdo;岚姑亦含笑起身。
伽罗喝茶润喉,依旧投身书堆。
数日苦熬后,伽罗虽未能查明来处,却终于从一部残卷找到了线索‐‐
那套书年头甚久,虽拿上等书装着,里头却破损甚多。书里专讲各处传说,纵贯数百年,横贯南北东西,收得甚是齐全。内中有幅凤凰栖梧桐的图画,其中凤凰与伽罗锁上的全无二致。
只是书籍残破,右下角多被蠹虫所害,看不清底下的字,便难以追溯。
伽罗对着残页苦思,猛然想起幼时仿佛在京外一处寺庙见过此图,当即喜出望外。
她再不耽搁,丢下书卷,即往昭文殿去。
时维五月,太阳升起不过两竿高,暖和而明亮。鸟雀于绿枝间蹄鸣,柳荫下的风都似带了清香。伽罗很久没这样高兴过,脚步轻快,途中碰见杜鸿嘉,得知谢珩已下朝回了东宫,更是欢欣。
游廊交错,殿宇参差,她拎起裙角步下台阶,正想拐进洞门走近路,却听脚步渐近。
她抬头望过去,便见两名宫人引路,后头的少女满身绫罗,在大群宫人的拱卫下行来。
伽罗扫见那少女面容时微惊,忙后退两步,垂首避让在侧。
少女渐近,似在与人说话。
&ldo;……有姜姐姐陪伴,贵妃和我当真能省心不少。上林苑里的景致正好,待这事过去,我便请贵妃安排,邀姜姐姐一同射猎。咦‐‐&rdo;她的锦绣珠鞋忽然停在洞门口,旋即道:&ldo;这人不是东宫的吧?皇兄怎么留了外人在此。&rdo;
伽罗心中微跳,屈膝行礼,便见那双锦鞋已然走近。
上好的宫缎襦裙,材质出众,绣工精绝,腰间所配均是宫外难寻的宝贝。能在宫人的簇拥下这般肆意行走于东宫的,还能是谁?自然是谢珩的妹妹谢英娥,如今的安乐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