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那卷经书的功劳?
伽罗猜疑不定,毫不犹豫的拆开酒封,捧起来喝了两口。
不是预想中的辛辣,入口绵软,甚至有清香扑鼻。她在淮南时也喝过酒,虽然量浅,却也不惧酒味,喝了两口放下,偷偷擦拭唇边酒渍。这般喝法很不雅,若在淮南,舅母必定会责备。但伽罗却觉得过瘾,抬头看向谢珩,便见他也正瞧她。
目光相触,谢珩仿若无事的挪开,旋即坐在水边喝酒。
伽罗猜不透他心思,未敢搅扰,就在旁边陪着,偶尔喝两口。
苍穹浓如陈墨,唯有灯笼昏暗的光芒照亮方寸之地。极低的风里,谢珩忽然开口,&ldo;高家的事,你知道了?&rdo;
&ldo;嗯。听到她们议论,才知道外面的动静。&rdo;
谢珩颔首,未再多说。
酒坛渐渐空了大半,伽罗醉意深浓。
酒壮人胆,这话是没错的。原先的顾虑敬畏皆被酒意冲走,伽罗决定开口,&ldo;其实在听到虎阳关大败,殿下和皇上回京的消息时,外祖父就料到了今日。外祖母说过,当年那些事都是造孽,终会自食恶果,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不过殿下,外祖母是无辜的,她从来不曾插手过这些。&rdo;
&ldo;我知道。&rdo;谢珩颔首。
&ldo;殿下答应帮我搭救家父,这已是天大的恩情,我本不该贪心。&rdo;伽罗侧身,蹲在谢珩跟前,&ldo;可外祖母悉心抚养,待我极好。除了家父,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曾阻拦过外祖父和舅父,但是没用。殿下‐‐她真的是无辜的。&rdo;
谢珩低头,看到她裙衫曳地,月光下脸庞柔和,眼眸蒙了雾气。
&ldo;我说过,恩怨皆有其主,我不会迁怒。&rdo;
&ldo;可我还是害怕。&rdo;伽罗眼中雾气渐聚,&ldo;殿下宽宏大量,恩怨分明。可是恨高家的岂止殿下?韩大人是王府旧臣,尚且那样,更何况还有皇上。外祖父害死信王,那毕竟是殿下的兄长,皇上的长子。殿下是否知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外祖母?&rdo;
谢珩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微微僵硬,&ldo;父皇没说。&rdo;
伽罗酒后胆大,凑得更近些,扶在谢珩的膝头,道:&ldo;倘若皇上迁怒,殿下能否劝他明察‐‐外祖父和舅父的罪行我不敢擅自议论,可外祖母,她真的无辜。&rdo;
她趴在膝头,双眸如同小鹿,满眼期盼。
谢珩归来时本已薄醉,这坛酒下去,酒意更浓。
心如剑锋,经历淬炼磨砺后早已冷硬,却还是抵不住她的眼神。
在外他是端贵威仪的东宫太子,于云中城谈笑杀伐,于帝都朝堂号令百官,惯常的冷肃与霸道手段令不少朝臣敬畏归心。在这里,他却仿佛还是受挫被困的少年,贪恋淮南春光下那双潋滟明亮的眸子‐‐
那是淮南高家密布的阴云里透隙射出的阳光,于满目阴冷黑暗中,让他看到亮光。
他抗拒又贪恋,难以自禁。
谢珩觑着她,说得更加明白,&ldo;父皇的圣意我难以左右,但你外祖母的立场,我会如实禀告父皇。&rdo;
伽罗的眸中渐渐漾起笑意,透过朦胧雾气,如明澈微蓝的琉璃。
&ldo;殿下明辨是非,胸怀宽大,必定能令群臣归心。&rdo;她含笑恭维,想要行礼,酒醉后身体摇晃,一垂首,直直栽向谢珩怀中,而后往右一偏,靠在他膝头。
谢珩怕她摔着,伸臂揽住。
伽罗不再动弹,枕在他膝头,眯了眼睛笑着望他。渐而眼皮沉重,最终靠在谢珩膝头,睡了过去。
谢珩将她往怀中拉了拉,解了外裳,给她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