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天地间最宁静的地方,只有浓郁的黑暗。
仿佛天地初开,一切尚在混沌之中。
荒像是一片树叶,漂浮在水中,无数水流和游鱼从他身边游过。
他闭着眼,像是在睡觉。但加上他笔直的身体和没有表情的面容,比起睡眠,反倒是更像是一具僵硬的尸体。
在荒的口鼻附近,甚至没有呼吸产生的气泡,无疑更加确凿了他死尸的身份。
而实际上,他的确在睡觉。
毕竟深海分不清白天黑夜,什么时候想睡,就这么躺下,便可以安心睡到地老天荒。
不过这一次,荒不像过去那样,梦里空无一物,从睡着到醒来不过眼睛一闭一睁的区别而已。
很罕见的,他在做梦。
向来灰白的世界罕见地出现了斑斓的色彩。
色彩是扭曲的,渐渐汇成一些旋转的影子。狂风,骤雨,呼啸的海浪……
还有在一切恐怖之中瑟瑟发抖,执着扎根的许多小小的幼苗。
一滴泪落了下来。是覆灭,也是新生。
泪不断坠落,它落在水里,却又不溶于水。
风息了,雨停了,生命终于快活地生长了。四周的颜色忽然斑斓了起来,许许多多的色彩向着四周无限延伸,仿佛疯长的野草。
泪的存在被野草覆盖了,它埋在乱麻似的野草里,被包裹着,簇拥着。
草太密了。相互勾连,密不可分。
而泪还在继续坠落。它从草的缝隙里掉了出来,密密麻麻的草遗漏了早早落在里面的泪。
野火来了,在风的吹拂下,魔鬼一样地蔓延,像当初的草一样。
一碰到火,草就被点燃了。草越密,就烧得越快,越多。
是草催长了火,还是火燃尽了草呢?
草还会留下种子,新长出的草还会遇到野火吗?
这些都与泪无关了。
它只是不停地坠落,坠落……
荒睁开了眼。
即使睁着眼,他的表情依旧纹丝不动,冷清又沉默。像极了神台上的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