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是指我们有时间亲吻的时候。现在我们一周工作六天,表演后也没有西姆斯、珀西和土嬉使我们恢复生气,经常精疲力竭地回到史丹福丘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到了十一月,我们都累坏了,瓦尔特说也该休假。我们曾讨论去欧洲大陆,甚至去美国旅行,那里也有剧院,或许我们可以在那里扬名。而且瓦尔特也有朋友在那里招待我们,但是……(看不清)
虽然我的表演事业相当短暂,却很快乐。不过我认为,那年冬天在不列颠剧院扮演丹迪尼和凯蒂所扮演的王子共同演出时,是最满足的一刻。每个艺人都会告诉你,参与童话剧演出是自身的目标;然而,要等到你能在像不列颠剧院这样气派的著名剧院演出时,才会明白个中原因。你被排定在一年最冷的三个月中演出,不必奔波于各大剧院,不必担心合约问题。你会和演员、芭蕾女伶同台,和他们交上朋友。你会有一间独立的大更衣室,而且很温暖‐‐你会衷心期盼能在室内更衣上妆,不必气喘吁吁地跑到舞台大门,在马车上扣好衣服。有人会给你台词,你会念那些台词:有人会教你舞台走位,你会照做;有人会提供你毕生所见最华丽的服装,由毛皮、缎子和丝绒制成。你会穿上那些服装,归还给服装师,让她担心缝补与整理。你面对的观众是最和善快乐的,你对他们插科打诨,他们会高声大笑,因为这是圣诞,他们想要快乐。这就像是现实生活中的假日‐‐只不过你每周可领到二十镑,如果你有幸和我们一样享受。
那年我们演出的《灰姑娘》尤其出色。主角由多莉&iddot;艾诺饰演,她是一位可爱的女孩,声音有如红雀,还有纤细的蜂腰,把项链当作腰带,穿戴当作卖点。看着凯蒂在舞台上对她求爱,并在时钟显示午夜前最后一分钟亲吻她,感觉非常怪异‐‐更怪的是观众中没人大叫阳刚女!观众只觉得王子和灰姑娘终成眷属,并在他们坐上六匹迷你马拉的马车离开舞台时高声欢呼。
除了多莉&iddot;艾诺以外,还有其他明星‐‐一些曾在坎特伯里艺宫演出,我曾花钱去看并为其鼓掌的艺人。能和他们一起表演,以平辈的语气和他们说话,更使我觉得自己资历尚浅。以前我只在凯蒂身边唱歌跳舞,现在还得演戏,和一名狩猎随从走在舞台上,然后说:&ldo;大人,敢问我们的主公,卡西密尔王子身在何方?&rdo;或是拍着大腿说差劲的双关语;或是跪在灰姑娘面前的一块丝绒垫上,将玻璃鞋穿在她的小脚上,在发现合脚时带领观众欢呼三声。如果你在不列颠剧院观赏过童话剧,就会知道演出有多精彩‐‐灰姑娘变装的那场戏,他们让一百名女孩穿镶金边的薄纱衣,将她们绑上钢丝,在观众席上飘来飘去。舞台上搭了喷泉,每一座都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芒。多莉饰演的灰姑娘穿上结婚礼服时,她的结婚礼服是金色的,马甲闪闪发亮。凯蒂穿金色马裤、闪亮的背心和戴三角帽,而我穿及膝马裤、丝绒背心,和银色鞋扣的方头鞋。我站在凯蒂身边,喷泉开始运作,仙女空中飘荡,迷你马欢腾进进时,我总是不确定自己是否死在前往剧院的路上,刚好在天堂醒来。那些小马在炙热的灯下待太久后,就会散发某种特殊的气味。每晚我在不列颠剧院都会闻到这种气味,混杂以往熟悉的剧院气味:灰尘与化妆油彩、烟草和啤酒交杂的气味‐‐就算到了现在,假如你突然问我:&ldo;天堂是什么样子?&rdo;我一定会说天堂闻起来像过热的马毛,充满穿亮片薄纱衣的天使,还有红色和蓝色的喷泉装饰……
但是,也许没有凯蒂。
当然,我当时没那么想。我非常高兴能参加这样的演出,还有心爱的人在旁,凯蒂所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发自内心。我相信那年冬天我们待在不列颠剧院的时间,比待在史丹福丘新家的时间更多;穿丝绒西装、戴着扑上白粉的假发的时间,比不穿戴的时间更长。我们和剧院里的所有人结为好友‐‐芭蕾女伶、管服装的女孩、煤气工人、道具管理员、木匠和舞台人员。我们的服装师弗洛拉甚至在这些人中找到一位情人。他是黑人,逃离瓦坪的航海家族,加入走唱乐队,他不是这块料,因而成了舞台工作人员。我想他的名字叫艾伯特‐‐但这个圈子的人更广而熟知的却是他的另一个名字:&ldo;比利男孩。&rdo;他比谁都爱这间剧院,所有时间都待在这里,和门房、木匠玩牌;在舞台上方东晃西荡,扭着绳索,转动把手。他长得不错,弗洛拉对他颇为倾心,表演结束后,他花很多时间守在我们的更衣室门口,等着送她回家,我们因此和他愈来愈熟。我喜欢比利男孩,是因为他的故乡靠近河川,也和我一样,为了剧院离家。有时在下午或深夜时分,我和他会撇下为服装争论的凯蒂和弗洛拉,一起在阴暗寂静的剧院里散步,只是为了好玩而已。比利男孩有通往不列颠剧院各个充满尘埃的隐密之地,例如天花板、阁楼和陈旧的道具间的钥匙。他会带我看一篓篓五十年代表演时所用的戏服、纸板做的皇冠、令牌与锡箔做成的盔甲。有一两次,他在舞台侧边搭起梯子,高入舞台上方,我们爬上梯子,用下巴抵着栏杆共享香烟,望着烟灰飘过绳索和平合形成的迷阵,落在六英尺下方的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