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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ldo;喜福，侬看那个……&ldo;明欢指着前边叫道。

云寄桑抬头望去，甬道的尽头处，一座髙大的靑石牌楼赫然在望。牌楼两侧，各有一个傀儡童子在左右侍立，似乎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三人下了木斗，行至牌楼下。左边的童子默默拱手，随即转身，沿着一条青石甬路吱吱呀呀地向前行去。

卓安婕望着那童子笑道：&ldo;这便是傀儡门的领路傀儡了，我们随它去吧。&rdo;明欢好奇，追着那傀儡看个不停，有时又跑到它身前，看着傀儡慢悠悠地绕过自己，欢呼一声，拍拍手后，又追了上去。

&ldo;这是摇发傀儡吧，果然精巧。&rdo;云寄桑赞道。

&ldo;师弟也知道摇发傀儡?&rdo;卓安婕漫步跟在明欢身后，随口问。

云寄桑微微一笑：&ldo;所谓摇发傀儡，是傀儡中最为精巧的一种。其多以机簧为动力，上足发条后，傀儡便会自行运动，无须人力驱动。早在春秋时，便有&lso;鲁班作木鸢，每击楔三下，乘之以归&rso;的记载，这也是史载最早的摇发傀儡。东晋时的开门拜妇，唐开元年间的水运浑天仪，以及后赵石虎的仙都苑北海二十四架等等都是摇发傀儡中的佼佼者。&rdo;&ldo;不对吧，我记得做木鸢的应该是墨子吧?&rdo;卓安婕怀疑地扭头。

《淮南子》上的确记载着，墨子曾以木为鸢，三年而成，蜚一曰而败。但师姐别忘了《墨子&iddot;鲁问》上说过&lso;公输子削竹以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连墨子自己都承认那个木鸢或竹鹊是鲁班做的，师姐还要替他老人家打抱不平么?&ldo;

&ldo;偏你知道的多……&rdo;卓安婕撇了下嘴，忽又莞尔，&ldo;不过你小时候就很喜欢这些东西，记得你八岁时还做过一个抓鱼的木獭。獭嘴里有鱼饵，獭腹内有石头。木獭沉到水里后，一旦有鱼进入獭口吃饵，就会触动机关，石头从獭腹脱离，木獭就会带着鱼浮出水面。开始我还笑话你，谁知那只木獭果然好用，只半天工夫，就抓了十几条鱼……&rdo;&ldo;是啊，我还记得那些鱼都被师姐吃了……&rdo;&ldo;你又不喜欢吃鱼，我为什么吃不得?&rdo;卓安婕横了他一眼。

&ldo;师姐吃都吃了，还说这些做什么?&rdo;对于自己这位师姐的巧取豪夺兼强词夺理，云寄桑早就习以为常了。

&ldo;不过从那以后，你就不再摆弄那些东西了，我一直觉得可惜呢……&rdo;卓安婕叹了口气。她很清楚云寄桑为什么不再摆弄机关。他九岁时，读了《论衡&iddot;儒增篇》里鲁班因巧亡其母的故事。鲁班做了辆机关马车，又用木人做车夫，载着母亲出去，结果机关出了毛病，木人架着马车一去不复退，鲁班就此失去了母亲。想起云寄桑的身世，她不由黯然叹息。

小明欢好奇地跑到那引路傀儡身边，拉起它的衣襟看了看下边，然后跑回来，失望地遒：&ldo;喜福，它没有脚未，下边就系三个轮子。&rdo;&ldo;它不过是个傀儡，自然不会有脚。&rdo;云寄桑微微一笑。

&ldo;那……它有心未?&rdo;明欢又好奇地问。

&ldo;傀儡又怎会有心呢?&rdo;云寄桑轻声地感叹道，&ldo;若有了心，它又怎会甘心做别人的傀儡?&rdo;明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怜悯地望着那个领路傀儡：&ldo;没有心，那它不是好可怜未……&rdo;在一道朱红的曲廊前，引路傀儡停了下来，僵硬地举起右手，向南遥遥一指。

茫茫的山雾中，十余座楼阁忽隐忽现，错落山间，白墙黑瓦隐庇于青黛的山势间，幽静如这俑山的古老识海。

&ldo;傀偶门，传承了千年的上古门派……&rdo;卓安婕轻声道。

【心魔】

望着那蒙蒙山雾间的古老门派，不知怎地，云寄桑心头忽然一阵悸动。巨大的压抑和不安便这样突如其来，深深侵入他的内心深处，摧残他的灵魂。

风忽然大起来，恍惚中，眼前的楼阁也随风摇摆着，向他倾轧而下。万丈悬崖之上，那个身着黑裙的女人正缓缓转过脸来……

云寄桑冷汗淋漓，心跳如鼓。他跑到路边，拼命呕吐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的脊背紧弯如弓，咔咔响着，似乎随时都会绷裂。

&ldo;喜福丨喜福侬怎么了!&rdo;明欢急叫着，眼里盈满了水雾。

&ldo;你师父只是旧疾发作，马上就没事了……&rdo;卓安婕轻轻拍打着云寄桑的后背，真气绵绵输入他的体内，疏导着紊乱的经脉。

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多时候，云寄桑只是沉默、发呆、缺乏食欲，但严重起来时则会像现在这样，整个人毫无征兆地突然崩溃。每一次，卓安捷都愁眉不展，心乱如麻。因为她知道，师弟的道心又为心魔所乘了。心魔，内家高手最恐惧的恶症。和其他伤病不同，心魔无方可解，无药可医。每一个陷入心魔的人下场都极为悲惨，要么失去神智，疯疯癫癫，要么身心崩溃，自绝而亡。一代天才徐渭正是因为耽于心魔，先后九次试图自尽。其中一次以斧斫首，以至&ldo;血流被面，头骨皆折，揉之有声&rdo;，狂性大发下，他杀死了后妻，最终潦倒面死。从小到大，她从未怕过什么，可如今面对被心魔折磨的师弟，她在束手无策之下，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惶恐，一丝动摇，甚至一丝绝望。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护得师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