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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他们迟到了。已经十五分钟过去了,想必是出了什么事。他看着分针一点点跳动,意识到这整个系统,所有的地堡,都犹如一口巨钟。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动运行,向着灰飞烟灭马不停蹄地奔去。

一些无形的机器乘着肆虐的风,毁灭了地球上的所有人类,将整个世界带回了宇宙洪荒。被埋在深堡中的这些人,便是休眠中的种子,还得再等上两百年才会发芽。两百年。唐纳德觉得自己的喉咙再次痒了起来,他在想,自己是否还能再活上两天。

而此刻,他只有十五分钟。十五分钟过后,操作员们便会回到岗位上。这段时间,已经成为了他的定例。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需要把所有人都请出去,这原本没什么不正常的,但由于总是在同一个时间,而且天天如此,所以怀疑似乎也渐渐滋生了出来。当他们拿起各自的咖啡杯走出去时,从他们望向彼此的眼神当中,他看得出来,兴许他们是觉得这又是一场风月之事。不过,唐纳德倒是经常觉得这似乎还真包含着一种浪漫,一种关于往昔和真相的浪漫。

此刻,他已站起身来。这段休息的一半时间都已浪费在了听那滋滋的静电音上,依然无人应答。那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糟糕的状况。也有可能,他这是在为自己地堡中发现的那具尸体,以及安全部门正在寻找的那名杀手而感到心烦意乱。可奇怪的是,这事也仅仅是让他有些不安而已,再无其他。他更在乎的是别的地堡,而对自己的,则丧失了所有的同情。

耳机当中传来了&ldo;咔嗒&rdo;一声。&ldo;喂?&rdo;他问,声音疲惫而虚弱。不过他相信机器能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有力。

没有回答,只传来了一阵呼吸声。可这已足够,足够让他知道对方的身份。卢卡斯从来都不会这样一声不吭,连招呼都不打上一声。

&ldo;首长。&rdo;他说。

&ldo;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那样叫我。&rdo;她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喘,像是跑着来的。

&ldo;你更喜欢我叫你茱丽叶?&rdo;

沉默。唐纳德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喜欢听她的声音。卢卡斯那种类型,他更为喜欢。那小伙子正在进行入会训练时,他便已在这儿。唐纳德欣赏他的好奇,他对&ldo;遗赠&rdo;的领悟。同卢卡斯一起谈论那个往昔的世界,激起了他的怀旧情怀。而卢卡斯,也正是那个帮他撬开服务器机箱盖,研究里边内容的人。

而茱丽叶的魅力则完全不同,是那些指责和谩骂,是那些他完全罪有应得的东西,是那令人极不舒服的沉默和威胁。唐纳德的心里,竟有点想让她在咳嗽要了自己的命之前来结束他的渴望,羞辱,然后行刑‐‐那便是他的救赎。

&ldo;我知道你们是怎么干的,&rdo;茱丽叶终于开口了,话语中像是要冒出火一般,满是怨恨,&ldo;我终于明白了,我搞清楚了。&rdo;

唐纳德掀开一只耳机,擦去了一滴汗珠。&ldo;你明白什么了?&rdo;他问。他在想,是不是卢卡斯在其中一台服务器中发现了什么,让茱丽叶大动肝火的东西。

&ldo;清洗。&rdo;她啐了一口。

唐纳德看了看挂钟。十五分钟正在飞快地溜走。那边看小说的人很快便会回来,还有那一群正在玩纸牌的工程师。&ldo;我很乐意谈谈清洗的事‐‐&rdo;

&ldo;我刚刚出去了。&rdo;她告诉他。

唐纳德捂住话筒,咳嗽了起来。&ldo;去哪儿了?&rdo;他问。他想到了她声称过的挖掘,以及那边刚刚停歇下来的震颤,以为她说的是她已经突破了自己地堡的边界。

&ldo;到外面去。山上。古人们留下来的那个世界。我采了样。&rdo;

唐纳德又在椅子上弯下腰去。她的话语当中满是威胁,可在他听来却是一份希望。她想要折磨他,可他感觉到的全是欢愉。一直便梦想着去看看自己往那外面排放了一些什么,看看他们都对那个世界干了什么,到底是变好了,还是更糟糕了。茱丽叶肯定以为他这儿有答案,可他除了问题,一无所有。

&ldo;你发现什么了?&rdo;他低声说道。他祈祷这机器可千万要把他的声音变得漠不关心,变得就像是他无所不知一般。他为什么就不能说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或是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还有,求她,求求她帮帮自己,帮帮彼此?

&ldo;你派我们出去不是去清洗的,你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来告诉你我都发现了什么‐‐&rdo;

对唐纳德来说,她的声音便是整个宇宙。压在头上的整个地堡,都在那一瞬间消失了,连同脚下那坚实的地面。只剩下了他自己,置身于一个绚丽的肥皂泡中,伴随着她的声音。

&ldo;‐‐我们采集了两份外面的样品外加一份从气闸中得来的,后一份原本应该只会是惰性气体。我从甬道和山上还各采集了一份样品。&rdo;

突然间,他变成了沉默的那一个。外套紧紧地包裹自己。他等啊等啊,但她远比他有耐性。她想要他开口祈求。兴许,她知道他有多么心虚。

&ldo;你发现什么了?&rdo;他再次问道。

&ldo;发现你他妈的就是一坨鬼话连篇的狗屎。我们被告知的每一件事,我们对你的每一次信任,我们一直都他妈的是傻子。我们想当然地认为你们给我们看的所有的东西、告诉我们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可结果却没一件是真的。兴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古人。你知道这边的那些该死的破书吗?早该把它们都烧了。还有,你还让卢卡斯相信那些狗屎‐‐&rdo;

&ldo;那些书是真的。&rdo;唐纳德说。

&ldo;放屁。就好比氩气。氩气也是真的?我们出去清洁时,你他妈的灌进气闸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rdo;

唐纳德将她的问题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ldo;你什么意思?&rdo;他问。

&ldo;别再耍花招了,我现在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将我们送出去时,往气闸中灌了一种会腐蚀我们的东西。它先是腐蚀胶带和垫圈,然后是我们的身体。你把它当成一种科研,是不是?哼,我已经找到了你们藏起来的摄像机信号传输线。几周前我已经把它们割断了。对,就是我干的。而且我还看到通往里边的电线了,我看到了管子。那毒气就在那些管子里边,不是吗?&rdo;

&ldo;茱丽叶,你听我说‐‐&rdo;

&ldo;别叫我的名字,好像我们很熟似的。你根本就不认识我。所有这些谈话,什么&lso;我们的地堡和你自己的地堡完全一样&rso;,还有你告诉卢卡斯的那个消失的世界,说得就像是你自己亲眼看到了一样。你这是在博取我们的好感吗?想让我们以为你是我们的朋友?说你想要帮助我们?&rdo;

唐纳德看着那滴滴答答的挂钟,工程师们很快就会回来。看来他还得再次咆哮,让他们都滚出去。他不能让对话就此结束。

&ldo;别再呼叫我们了,&rdo;茱丽叶说,&ldo;那嗡嗡声还有那闪来闪去的灯光叫我们头疼。你要是还每天这样,我他妈的就得崩溃了,让我忧心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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