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庸想了想,慨然道:“嫂子千万别说这种话!致庸能长大成人,全靠大嫂。大嫂虽然改了大哥的遗言,可大嫂也给了致庸机会,让我北上大漠,南到海,西到极边之地,将生意几乎做遍了整个中国,也正因为如此,致庸也才会当此乱世之中,南下武夷山,北上恰克图,东去苏杭二州,为天下商人重开茶路,重开丝路和绸路,做了多少大事!虽然致庸看不到汇通天下的一天了,可致庸知道,它总会成功的!大嫂,致庸没有去读书做官,却为国为民做成了这么多大事,致庸不但不会怪大嫂,还要谢谢大嫂。如果真有来世,致庸下一辈子还想生在乔家,与大嫂再做叔嫂,把汇通天下做下去,直到它成功!”
曹氏怔怔地看着他,已经有些难以支持,突然大声道:“兄弟,为嫂可就走了!”
致庸猛地跪下,大声道:“嫂子,致庸本打算等大嫂百年之后,替大嫂送终,可我做不到了!致庸是个冤死的人,死后精魂不散,夜夜会去入嫂子的梦!”
曹氏不去扶他,又大声道:“兄弟,为嫂真要走了,今生今世有对不起兄弟的地方,你就宽待嫂子是个女人吧!”说完,她大哭着跑走。
致庸站起,在囚室大喊了最后一声:“嫂子……!”
令致庸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午时二刻,刑部来了一纸文书,将他从天牢里释放出去;长栓和高瑞赶来,也不说话,急将他塞进一辆马车,就朝城外飞驰而去。
午时三刻,曹氏一身嫁衣,坐进花轿,被抬进茂才的官衙。
离开大德通票号前,她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交给曹掌柜,道:“曹爷,我这里有一封信,信里有些重要的东西,呆会儿曹氏上了孙家的花轿,你们俩不要管我,立马让人骑上快马,去赶高瑞和长栓,将信交给二爷,不得出半点差错!”
曹掌柜心一动,点头道:“太太放心!”
曹氏起立,走向门外的花轿,曹掌柜及众人轰然一声跪下,悲愤地叫道:“曹某和众人送太太了!太太走好……”
花轿抬走之时,也是玉菡和雪瑛从山西分别赶到之时,曹掌柜当即将曹氏交给他的信给了她们。
二人看罢大惊,玉菡哭道:“这是大嫂自己写下的从乔家自休的文书!她出嫁时,没有带走乔家的任何产业!”
雪瑛落泪,叫了一声:“不好!大表嫂这一去,凶多吉少!”
孙家洞房内,曹氏一动不动地坐着。
鼓乐声中,茂才醉醺醺地走进来,用秤杆帮曹氏挑去盖头,哈哈大笑。曹氏亦对他冷笑。
茂才道:“大太太,久违了。当日在乔家一别,茂才对太太你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我本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没想到山不转水转,石不转磨转,你当年太谷大商家曹家的千金小姐,祁县大商家乔家的大太太,竟然转到我的床头上来了,还带来了乔家全部的产业做你的嫁妆!这一转眼我孙茂才也成了家资百万的富人了!来来来,既然你我真做了夫妻,那就让我老头子亲一个嘴儿……”“
啪”的一声,他脸上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茂才一惊,酒醒了大半,嚷道:“曹氏,你敢打老爷?”
曹氏大笑,眼泪涌出:“孙茂才,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大太太我今日来是来了,可我是为了骗你,为了救我兄弟的命!想我曹淑芬,千金万金之体,岂是你这样的无耻之徒可以碰一碰的?打了你,也脏了我的手!”
茂才有点发愣:“什么什么?你说清楚点儿?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什么?你快说!莫非你……”
曹氏含泪道:“孙茂才,想当初你一个比叫花子好不了多少的东西,来到我们家,致庸好心收留了你,我看你可怜,让人帮你缝衣服,做鞋帽,你才像个人样儿!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竟会在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辈子只知道相夫教子的弱女子身上打起了鬼主意……也是我一时软弱,让你拉了我的手,从那一日起,我一生的名声就亏了!谁知你害了我还不够,为了得到乔家的家产,又要借朝廷的刀,置致庸于死地!孙茂才,世间竟然有你这样的人,我真是闻所未闻!天哪,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让我曹淑芬碰上,我前辈子作了什么孽了?”
茂才的酒完全醒了,叫:“哎,哎,先别扯这么远,你说你骗了我,你怎么骗了我,难道你没有带来你的嫁妆,我的意思是,乔家的全部家产?”
曹氏拿出一张文书,冷笑一声道:“孙茂才,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茂
才接过来一看,大惊:“什么,这是你的休书,你把自个儿从乔家休出来了?”
曹氏疯狂地大笑:“孙茂才,你现在后悔了吧?你以为你娶了曹氏,就得到了你一辈子做梦都想要的一切,可是没想到,你今天娶到的只是曹氏一个人,什么嫁妆,什么乔家的产业,你都没有得到!”
茂才大怒:“你你你……我和乔家有婚书的,你休想凭这一纸休书,就让我落了个空!我孙茂才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拿这一张纸,骗不了我!”
他三下两下撕碎了那张休书。
曹氏笑道:“你撕吧,休书一式两份,另一份我已经交给乔家人了。我将自己休了以后,就不是乔家的大太太了,不是乔家的太太,自然也就不再掌管乔家的产业。孙茂才,你失算了,你只娶了一个白头发的女人做你的娘!”